向斯年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其实与其说是笑,倒更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鼻音。
  “早就跟你说过,你把他宠坏了,都这么大人了还会哭哭啼啼没个完。”
  “张姨来找我了,说是把家里还剩下的东西收拾了一番,给我送过来。”
  闻言,钢锤表情明显一滞,随后像是梗住,说不出话了,过了好几秒才长叹一口气。
  “我早就料到这很难办,但没想到这么难。”向斯年弯腰干着手里的活,语气上听不出情绪,“林迁是怎么说的?他之前就跟我闹过,试图阻止我。现在应该更加笃定我做错了吧?”
  “他说他应该更努力地阻止你。”钢锤嗤之以鼻,拖来了一把椅子坐下,“我觉得那场火灾是人为的,要错也是那个混蛋的错。”
  “人为的……吗?”向斯年若有所思的嘟囔,“可无论怎么说,只要在黎明城,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粮仓烧了谁也捞不到好处,不应该存在故意的情况才对。”
  “万一是有人想同归于尽呢?就比如——”
  “德里克根本不在城内。”向斯年严肃打断,“他已经自告奋勇地去探查ai老巢那么多次,别总提防他了,他没那么疯。”
  钢锤不满地咋了下舌,骂他是老好人。
  向斯年听完忍不住摇头笑:“‘好人’啊,当下还真是谢谢你这么夸我。”
  直到后半夜向斯年才回家,还是被钢锤逼回去的。
  他还说最好能一觉睡到下午,睡过上午的遣散环节,眼不见心不烦。
  向斯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脱掉外套挂起来。
  看摆在门口的鞋,林迁已经回来了。
  走到卧室门口,向斯年迟疑着推开半掩的房门,能隐约辨识出林迁半蜷在床上的身影。
  可该走进屋内时,向斯年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他不知道莫莉卡劝到了什么程度,不知道现在林迁的心情具体如何……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哪怕是道歉,他都拿不准要如何说。
  毕竟明天的遣散无论如何也不会取消,再怎么样都是虚情假意,他的出现只能徒增悲伤。
  向斯年低了下头,向后退了几步,把门重新掩好。
  门栓发出了微弱的吱呀声,所幸不足以吵醒林迁。
  向斯年转过身子,摸黑走向客房。
  他没能如愿睡到下午,准确说,是几乎一夜未眠。
  曾有几次短暂地睡着,然而梦里全是抽签时城民的哭泣声,让他不得不挣扎着醒来。
  然而醒来之后的现实依然充满悲伤。家属们面临生离死别的哀嚎声从窗外隐约传来,只有机甲以武力相逼才能让他们分开,使遣散进行下去。
  整个过程也因此便得漫长又难熬。
  向斯年试过关窗户。可那些肝肠寸断的声音只要听过就不会忘记。
  他僵硬地坐在床尾,哭声回荡在脑海里。
  太阳西沉,向斯年在客房待到饥肠辘辘,不得不出来弄点吃的。
  路过客厅时,他看到林迁抱着猫蜷缩在沙发上,下意识驻足。但见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也不打算主动开腔,皱了下眉头,继续朝厨房走去。
  他倚在灶台边,望着锅中的水慢慢烧开,心思却全放在客厅的林迁身上。
  向斯年很想破冰,但奈何实在无措。
  就比如当下情景,往常他会问林迁要不要把他那份做出来,可现如今他却担心起问询后要如何应对对方的沉默。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快要窒息。
  不一会儿,水开了。
  向斯年一边下面,一边开始考虑着今后的打算。
  向斯年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这也是他从未和任何人有过长期交往关系的原因之一。
  对此,他的第一反应是逃避。他想到搬出去,用这种狼狈的方式回避冷战。
  很快,他把煮好的面捞了出来。
  只有一碗,只做了自己的那一份。
  手都已经放在了关火的旋钮上,结果下一秒,动作变成了往锅里加水。
  果然,还是想争取一下。
  向斯年闭了下眼,做了两秒的心理准备,端着碗走出厨房。
  令他没想到的是,林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下来,就站在门口转角处。
  毫无准备,向斯年被吓了一跳,要说的话也都被抛到了脑后。只是这份慌乱并没有被板着脸的他表现出来。
  林迁和他对视着,嘴紧抿成了一条线,身体两侧的手也攥了起来,眼里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委屈。
  就这样,在向斯年整理好语言前,林迁先一步开口:“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向斯年清楚地瞧见泪水在对方眼眶中积聚。林迁快速眨眼,以免眼泪溢满滴落。
  见向斯年仍愣怔着不说话,林迁干脆一股脑地宣泄出来:“你为什么要去客房睡,还在客房待一天?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跟我说话吗?我做错了什么,你倒是……跟我说啊……”
  说到最后,哭腔已然明显,豆大一颗泪珠也从眼眶滚落。
  林迁抬手,用掌根将泪珠蹭掉,吸了下鼻子,婆娑泪眼望着向斯年,近乎哽咽:“我身边已经没有婆婆了,不能再没有你……”
  这感觉就像被人朝胸口打了一拳。
  “不是……”手里端着满满一碗面,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向斯年刚想进一步解释,厨房那锅水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