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他居然只他一直印象还不错的之余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而对方只是给了他一个堪称模板的微笑。
  这点发现,让艾伯特喉咙发紧,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好半晌才在之余好奇的目光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之余先生,你、你刚刚在干什么?”
  之余像是刻在脸上的微笑缓慢放大,他微微起身走到艾伯特身前,低眸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艾伯特:“哦?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想要触碰那簇快要灭了的火苗吗?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一簇虚拟出来的火苗那么感兴趣。”
  之余的声音其实很高听,是丝滑的男中音,语速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奇怪但好听的韵味,让听到他说话的人,耳朵是一种享受。
  但这种享受,艾伯特完全没体会到,他咽了咽口水,没有回答之余的话。
  之余也不在意,转身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重新坐在舒适的办公座椅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被自己吓到的艾伯特,不在意地笑了笑。
  “明白我这次派你去接马洛里的原因了?你回来能第一时间来找我,看来你对我的误解解除了,决定接受我的橄榄枝了,对吗?”
  这次艾伯特没再迟疑,咬咬牙回答:“是。”
  之余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欲言又止地艾伯特,笑了笑:“你似乎还有想问我的,问吧,答疑解惑之后,我希望我们能精诚合作。”
  艾伯特咬了咬牙,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效忠于谁。”
  之余似乎没料到艾伯特会问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很无趣的问题,叹了口气,还是大发慈悲地回答了艾伯特:
  “我谁也不效忠,效忠别人,永远都可能会被别人当成弃子,我以为你经历这次差点被留在帝都的经历,应该明白的。”
  “我明白,但我要知道,我会不会被你,或者别你的上司再次抛弃的可能。你刚刚跟我说是精诚合作,这证明你不需要我效忠你,那么你是否会背叛我。”
  艾伯特的语气有些生硬,之余没有生气,而是赞同地点了头,又像是想到什么后摇了摇头:“你想多了,你有什么值得我背叛的吗?”
  “那你为什么对我抛来橄榄枝。”
  艾伯特是搞科研的,智商可以说很高,直接切中要害,他紧紧盯着之余,连之前之余带给他的恐惧都隐隐散去。
  毕竟,他也只是为了活命,为了不成为权利斗争下的牺牲品。
  啪啪啪,掌声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响起。之余语带笑意:“不错,不错,能直接看见重点。”
  他微微抬头,语气漫不经心:“我选择你,是因为你还算良心未泯。”
  艾伯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一个荒诞的理由,皱眉道:“你再说些什么?”
  “说你良心未泯。”之余抬眸,好笑地看着艾伯特眉间能夹死苍蝇的褶皱,安抚道,“放轻松,我没骗你。”
  说完这句话,之余重新看向窗外模拟环境里那抹明明灭灭的萤火,突然又接了一句十分不相关的话:“我想看看这次这抹萤火到底能不能燎原。”
  “燎原?”
  “对,”之余的视线重新放在艾伯特身上,露出了一个艾伯特从没见过,十分真心的微笑,“燎原。”
  “你不觉得,现在我们的大老板正走向毁灭吗?你说毁灭他的萤火会是他护着的宝贝,还是他想摧毁的宝贝呢?”
  艾伯特没有回答。
  说实话,他不太了解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傻,帝都的见闻、豪华飞行器上的见闻,包括时不时从帝都传出来的消息,都让他模糊却又准确地知道了大老板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而,知道后,艾伯特第一个反应就是——能成功吗?
  成功后,他们还能如现在一样自由自在地做实验吗?
  恐怕不能,不仅不能,还很可能丢掉性命,为了一个早就死了几十年,本应该骨头都烂了的人。
  所以,艾伯特明白了之余派他去帝都接马洛里的用意,之余是想让他亲眼看见所有人的疯狂,然后来找他合作。
  只是当时他并不明白之余为什么会选择他,而问了后,他得到的答案也无法说服他相信之余。
  深吸一口气,艾伯特没有回答之余的问题,把话题导回之前的正题:“你为什么选择我。”
  见之余就要开口,艾伯特嗤笑一声:“不要用什么良心未泯来敷衍我,我要听实话。”
  之余挑了挑眉,想了想道:“如果,你不接受这种说法的话,那我换个说他。”
  他看着艾伯特,眼里全是真诚:“那就是我觉得巫缙不会成功,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他输了,全世界都要遭殃。当然,我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心性,别人的灾难跟我毫无关系。”
  “但这场灾难跟我有关,如果灾难形成,首当其冲迎接灾难的,就是我们这些伤害过灾难的人。我想好好活着,就要寻找和我一样的人,一起阻止。而我选择你,是因为你和我最像。”
  “保留了一点做人的底线,害怕死亡,渴望和平,但又不甘于平凡。”
  话音落下,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一声哼笑打破平静,艾伯特道:“不想说就能算了,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