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垣喉头滚了滚,把他放回椅子上:“……算了。”
  “你会喜欢我的。”
  这男人会胆大妄为,会患得患失,也有自信昂扬。
  崔芄:……
  好像前一段时间,不知从哪日开始,相处时他感觉武垣有些变了,突然变得有些沉默,话没那么多,不像最初总是调侃他,开始很少和他开玩笑,占嘴皮子便宜……原来如此。
  不在意,不重视,才会相处随意,玩笑也随意,可一旦在意了,那些有点类似调戏占便宜的玩笑,便不能开了,还不允许别人开。
  如武垣所言,他的确是懂的,背着白箱子,游走于生死间,见过太多世情,见过太多情爱,相处时彼此的气氛变化,怎会读不出来?
  可有点太快了,他还没想清楚。
  他没问武垣为什么突然冲动,武垣也没问他为什么拒绝,二人分明分享了一个戛然而止的吻,却并没有尴尬,竟然丝滑的改换话题,谈及之前中止的事。
  “你来寻我,可是与那位御刀郎有关?”崔芄看向武垣。
  武垣将滚到地上的酒盅捡起,楼上铺了地毯,酒盅小巧,并没有摔碎,在一边温水里洗一洗,还能继续用:“我知你很在意那西湖柳月,一直在找能培育它,对它尤为钟情的人,柔娘子的案子卷进来是如此,追着那个忠叔是如此,在品仙阁突然冲动追人也是。”
  崔芄眸底有光影浮沉:“嗯。”
  武垣:“你找的也并不是花本身,而是一个人,一个身上有菊花纹身的人,那菊花品种,就是西湖柳月,若非真心喜欢或崇拜,不会把这种图案纹在身上。”
  “是。我家人的死,与这样一个人有关。”崔芄颌首,“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武垣:“他是倭人,而倭国皇族的旗——正是十六瓣□□。”
  崔芄:“他是日本皇族?”
  “这倒不一定,”武垣道,“把旗帜纹在身上,他可能是皇族近亲,或者皇族遗留在外的子嗣。”
  总之,不可能是台面上的能承认的身份,但私底下,一定和皇族势力有关。
  崔芄皱眉:“倭国人,潜藏进我朝做什么?”
  来的还不是一般的地方,是长安城,品仙阁,皇权中心,藏污纳垢的恶势力团伙。
  “倭国本是东海岛国,疆域不大,心却不小,总喜欢行鬼祟之事,以海匪路子劫掠,尤爱侵略邻边百济新罗,尤其百济,被他们视为从属隶国,只要手头短了,就去抢掠一番,近十几年几乎直接把百济占了,开始大肆染指新罗。”武垣话音微慢,带着讽刺,“新罗向我朝求助,倭国知我朝强盛,便低调了许多,还派了使臣向我朝纳贡……”
  崔芄:“他们的纳贡,并非真心?”
  武垣:“他们纳贡,只是为了让我朝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理会它处小国的争端——”
  崔芄:“他们就是想欺负新罗。”
  可新罗之后呢?野心这种东西,只要没想过控制,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野。
  “他们是不是对我朝并不恭敬?”崔芄问,“派来的使者心性如何?”
  武垣:“看起来点头哈腰,礼貌极了,实则什么软话都说,想做的事一件不改,私下里自称日出之国,称我朝为日落之国,尽管纳了贡,也是一时需隐忍而已,并不认为需要尊敬我朝,认同我朝,不觉得自己比我朝低多少。”
  可若这是数年前的事,那现在为何悄无声息,又悄悄出现?
  崔芄眸底有暗芒闪过:“当初使团离开,并不是所有人都走了?”
  有人留了下来,想图谋它事?
  “崔郎慧敏。”
  武垣颌首:“他们和新罗百济的事,终归是别国之事,我朝当年怎么处理都不算错,也不会有麻烦,可无人知晓,当初倭国使团并没有全部离开,说是在海边上船后,遇到了暴风雨,折了几个人。”
  崔芄:“所以暴风雨可能是真的,折了人,未必,那些人悄悄潜回岸边,留在了我们的沿海小城?”
  武垣:“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崔芄眼梢眯起,“见过了繁华盛世,又怎会甘心回未开化野蛮之地?既是岛国,需要靠劫掠为生,必然资源不足,哪怕是皇族,过的不一定很舒服。”
  他们在觊觎我朝。
  武垣:“我朝西南沿海一片,时有海匪,剿之不尽,这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问题,并非倭国所致,遂别人能想到这里,太后没想到,我亦没注意,我们盯着抓着的东西,是朝廷主权,政不能乱,官员架构不能出问题,正气要长存,政务下发才能无忧,所以还是得谢谢你……让我发现了这个方向。”
  崔芄:“你查到了多少?”
  “不多,时间太紧,只知道对方非常谨慎,阴诡,的确在往品仙阁渗透他们的人,但并不多,这个御刀郎乃是首领,通过海匪,海船商事,巨大利益输送和品仙阁深度绑定,挖清楚他身上的线,此难题必有解。”
  武垣看向崔芄的目光透着歉意:“抱歉,我本可以替你抓住他,把他押到你面前,让你杀了他,可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
  崔芄摇摇头:“他也不该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他该要接受我朝审判,让天下百姓知道他是谁,做了什么恶事,死不足惜,也让大家警惕,随时隐藏在暗处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