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十三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范志用笑脸和气,姿态恭敬, 过来就亲自帮武垣倒了茶, 得体积了:“不知这次出了何事?十三郎只管明言, 我品仙阁上下无不配合!”
  武垣却没接那盏茶,只是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范志用,慢条斯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范掌事好本事,我竟看走了眼。”
  范志垂眸, 顾自将茶盏放到桌上, 动作表情自然极了, 不见一点尴尬:“数日不见, 十三郎说话越发有水平了, 小的竟然听不懂——”
  “刷”一声,长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我不喜欢废话,”武垣眸底映着刀锋寒光,“现在听懂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
  范志用满脸堆笑, 试图伸手去推几乎挨到脖子的刀刃,刀刃寒芒锋利,根本碰不了, 更别说推开——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
  “十三郎这是何必,”他只能苦笑,“我们这种小人物,一条命都捏在别人手里, 干什么怎么干不都得听别人指令……您知道的, 我们没得选。”
  武垣的刀并没有收回来:“许关文自守入牢, 是你劝的?”
  范志用:“应该算他自己想通的?我不过传个话,将利益结果给他一一摆开,分说清楚,他有想要的东西,便会选择对应的道路……”
  “这品仙阁什么样,十三郎都知道,何必为难我?为难我没什么用,我死了,立刻会有别的掌事被提拔上来,做我做的事,除非把这品仙阁给平了——十三郎该找的,不是我。”
  他眼神诚恳极了,姿态也是,放的极低,如果现在不是被刀抵着脖子,害怕妄动会受伤,没准已经跪到地上去了。
  武垣却知道,他在敷衍,看似诚恳坦白,摇尾乞怜,实则并不乖顺,什么都没说,更谈不上配合。
  “杀你的确没用——”
  武垣唇角微勾,眸底却冰冷:“可有时候杀人,并不是为了有用,能泄愤能爽快也可以——如你所言,你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人物,那现在死了,自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了你寻我麻烦。”
  范志用汗都要下来了,听听听听,这是官府中人应该说的话么!你们有规矩管着呢,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可十三郎的名声,长安城尽知,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自己这条命的确也不值钱……
  “别别真不至于,这样,我给你提供点信息……”
  范志用生怕刀刃再逼近,不敢低头,小幅度动作,手指沾了茶,在桌上写了个字,声音都在抖:“这个人你一定感兴趣,你们大人物斗,别带上我,行么?”
  武垣却冷酷拒绝:“我不要这个。”
  范志用脑门突突跳:“那……”
  “我要另一个。”
  武垣在桌上写了一个‘李’字:“懂?”
  范志用深吸了一口气。
  武垣勾唇:“范掌事给,还是不给?”
  范志用苦笑:“十三郎这是要我的命啊。”
  “此间之事,你知,我知,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武垣道,“你不用担心报复命殒。”
  “这个……”
  武垣收刀归鞘:“整理归拢也需要时间,你可以不立刻答复,先好好想想,决定了,让人送一壶品仙阁陈酿春意醉到我家,不答应,我就只能来取你人头了——不要妄想逃跑,你知道我的本事,你出不了长安城。 ”
  话说完就走,身影和来的时候一样干脆。
  范志用手撑着桌角,深呼吸几次,看着门口,眼神阴郁。
  调整好情绪,走出包厢后,他上楼,去到一个更大更豪华,彰显着尊贵的房间,见另一个人——御刀郎。
  御刀郎正坐在椅子上,观赏圆几上放着的那盆菊花,西湖柳月,颜色正黄,花瓣秀美,姿态淑娴,贵雅无匹。
  “他来找你了。”
  “是。”范志用束手肃立,头微微垂下,目不斜视,这才是真正的乖顺恭敬。
  御刀郎手指拂过花瓣,力道很轻,像是怕唐突了什么美人:“我想过他会明白,没想到竟这么快找到了你。 ”
  范志用扑通一声跪下来:“小人无用,求主子责罚!”
  御刀郎没让他起来,也没说怎么罚:“应了什么,让他放过你的?”
  范志用额头贴在地面:“他说想知道一个人的事……”
  听到李骞的名字,御刀郎突然哈哈大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俗人一个……有意思,你们这里的人,个个讲风骨,张嘴就是天地人大义,就连最不讲规矩的十三郎,都是表面上看着凶,实则万事有底线,不让别人看出真实意图的蛮横风格就是他的风格,没想到终究是俗人一个,惦记的还是自己的对家。”
  范志用略抬起头,声音带着谄笑:“小的听到的时候也很意外,差点儿还领会错了这个‘李’是谁的李字呢。”
  御刀郎:“格局终归是小了,不配与我为对手,接下来……去办事吧。”
  没有其他惩罚,只是跪了一会儿。
  范志用关门退下,十分庆幸,更不会忘了御刀郎的吩咐,心里转着怎么实行这个计划才好,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个时间从这里经过,莫非刚刚就在窗外,听到了什么?
  他不敢大意,立刻追了上去。
  品仙阁很大,内里构造诡秘,因要保证宾客安全,阻隔他人视线,构建隐蔽空间,甚至要提供形形色色特殊玩法,不管房间的位置还是过去的道路都曲折复杂,外人很容易迷路,但谁叫他不是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