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欢喜的同时,又隐隐不满。
  丈夫对小姑子太好了,比对自己更好,他从宫中回来,总不忘了给妹妹带她爱吃的糕点,虽然也会给自己带,但她总觉得,自己是捎带的,并不是特意为她。
  丈夫知道小姑子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爱什么样的首饰,无论多忙,总会记得准备好这些,讨妹妹欢心。
  柳霞每次看到丈夫回来后,总是率先去看妹妹,然后才回房,就忍不住嫉妒。
  凭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他该第一时间来见她,然后把那些东西交给她,由她来分配给妹妹才对。
  这是身为妻子的权力,然而丈夫就好似不相信她一般,完全撇开她,也从不对她说明,都给妹妹准备了什么。
  虽然相同价值的东西她也有,但都忍不住觉得,给她的就是不如给妹妹的用心。
  最叫她嫉妒的是,那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诗酒茶,而这些是她完全插不进的话题。
  柳霞的父亲虽然是读书人,但前期为了科举,没有多少时间培养她这个女儿,后面考中了,也只把儿子们送到书院,至于她,是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女工,虽然认得几个字,绝称不上有学问。
  所以很多时候,丈夫和妹妹说话,她完全听不懂,这让她隐隐感受到了排斥。
  即便有时候那两人顾及到了她的尴尬,特意找了她懂的话题聊,她也不会觉得高兴,害怕丈夫会认为她不学无术,一直在屈就包容,其实心里看不起她。
  是啊,在那样一个容貌倾城,又才华横溢的小姑子对比下,谁还能不显得拙劣不堪呢。
  偏她最不想的就是在丈夫面前露怯,被他发现自己的平庸。
  因此柳霞不喜欢小姑子,甚至隐隐厌恶,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她知道,比起自己这个妻子,丈夫更在意的还是妹妹,所以她一直深深压抑着。
  柳霞的去世让她感到快意,再漂亮再有才情又怎么样,还不是早早就死了。
  从此她就能霸占丈夫全部的心,不会再有人插入他们夫妻之间了。
  可想是这么想,当真正面对丈夫的时候,她的自卑再一次冒了出来,尤其她还藏着那样的秘密,愈发的心虚。
  柳霞低下头,不敢与丈夫对视,害怕他看穿自己的心虚,担忧丈夫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从而厌弃于她。
  陈景轩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她在难过,柔声安慰,“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知道铭哥儿去了你伤心,但人总是要超前看的,你要怪就怪我,别责怪自己……”
  “没有,”柳霞忍不住反驳了一句,铭哥儿好好的,她不希望从铭哥儿父亲嘴里听到诅咒他的话。
  “什么?”陈景轩不解。
  柳霞不意自己竟说了出来,忙连连摇头,“不是,我是说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马道婆,对,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死。”
  我说是钧哥儿,不是铭哥儿。
  她在心里默念大儿子的名字,不想因此诅咒到活的好好的小儿子。
  陈景轩神情一顿,往隔壁撇了一眼,再一次对上了那双怨毒中带着疯癫的眼神,不由心下一寒。
  柳霞没觉察出他的异样,越说越顺口,毫不犹豫地把锅扣到马道婆身上,甚至还带上了陈夫人,“我也不知道她是那样恶毒的人,孩子生病了,我着急不已,太太说认识马道婆,能画符驱邪,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都会请她去,据说效果很好。”
  “我以为太太是好心,是我大意了,太太作为继母,对您……和妹妹本就不上心,又如何会担心我们的孩子。但当时我病急乱投医,听到消息就请了她来,没曾想,这竟然是个恶贯满盈的。知道她曾经做的事后,我后悔极了,都是我害了孩子,要不是我请了马道婆,她也不会死,一定是马道婆做了什么法,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呜呜呜……”
  她哭得真情实意,情感流露真挚,就仿佛自己真心懊悔请错了人,以至于害了孩子。
  然而陈景轩却仿佛灵魂一下子被抽离,神魂不在这个空间一般,所有的情绪都离他远去,只有隔壁那双怨恨诡谲的眼神,吸引住他全部注意。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怨毒,愤恨,诡异中带着讥笑,有嘲讽,有讥诮,嘲弄傻子一般看向他,好似在说:哈哈哈,你这个傻子,你的妻子在惺惺作态骗你,蠢货,你竟然还相信了,实在太蠢了!
  陈景轩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样离谱的想法?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哭得几乎要厥过去的妻子,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我都知道,我都明白,这不是你的错,莫要再伤心了。”
  “呜呜呜……”柳霞扑到他怀里,又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差役过来说时间快到了,才停下来。
  柳霞擦擦自己的眼泪,让柳嬷嬷把自己带的东西拿进来,一个大大的食盒,和一个包裹。
  包裹打开,最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书本,是陈景轩开口要的,下面是一套厚棉衣。
  柳霞服侍他换掉身上这件又脏又旧的,柳嬷嬷找差役要来了热水,她亲自服侍陈景轩擦洗干净,打理好头发,让他即便在狱中,也不显得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