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让女儿羊入虎口的父亲,也是天大的蠢货!
  宁国府和荣国府满心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实则是上面的人懒得动你,最后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证。
  分明知道薛家为什么而来,林如海就是要装糊涂。
  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阁下登门,所谓何事?”
  子不孝父之过, 能养出薛蟠那个儿子,薛家三爷可不要只当甩手掌柜, 把罪责都推在薛姨妈头上。
  林如海不知薛蟠详细年岁,印象里里就是脑满肠肥一个,也不知现在薛蟠那小子出生了不曾。
  薛家三爷明显可以感到林如海对自己不喜, 暗里计较, 王夫人是贾府的二奶奶, 两家沾着点亲。
  要说林家看不起商户,先前从林家出去的一个丫头,家里比不上薛家半个指头,林家没见嫌弃。
  薛家早几年就吃过林家好多次闭门羹。
  这回有王子腾作保,林如海怎么傲气也要给三分薄面,不是有王子腾和史家斡旋,林如海不可能捡个大漏,安安心心坐在这个位置。
  圣上和太子都中意林如海,不就是知道他后面牵着好几家,朝廷里反对的声音小。
  这些厉害关系,王子腾早就和薛家三爷私下说清,是以薛家三爷看见林如海拿乔的样子,眼里看不过。
  但出门办事,他乃官,薛家是商,薛家三爷不得不压着性子,笑道:“小人无事,只是听说大人新到此地,上门拜会。”
  林如海懒得接话茬,淡淡笑起来,指着透白的茶碗:“这是从云南那边运来的陈年普洱,甚是养胃,你尝一尝。”
  林如海并不感激那些把自己推到巡盐御史差使上的人,若说报恩,他前世早就报过恩情,心力交瘁,将自己的命都搭上。
  那时他不能将四大家族牵扯出去,又要给新帝交代,除去一死,还能作何?惊惧愁苦,病痛交加,死在扬州任上。
  新帝网开一面,点元春贵妃。可惜宁国府和荣国府那群蠢货,不知急流勇退,巴巴伸着脖子让人砍。
  林如海脑海浮现贾敬、贾赦、贾政等人的面庞。
  罢了,现在似乎也算不得蠢货,毕竟是孩子们的舅舅。
  薛家三爷呷一口茶,没能忍住,挑明来意:“听闻大人督导,江南东西盐引一事,在下不才,家在金陵小有根基,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金陵也属江南。
  薛家已经接到朝廷大宗木材生意,又有海贸利润,还想染指盐务,真带着几分野心,怪不得宝钗和薛蟠也曾以祖上为耀。
  林如海亦懒得与他周旋,坦白道:“我上任不足半月,朝中事关盐引的文书未至,那些事情自有朝廷法度,先前已有不少人家问过,本官答复一如既往,不知,不允,当下朝廷自有规程,你们按着规程行事即可。”
  若林如海是薛家人,薛家三爷肯定忍不住气性要大骂一声傻子!
  真像林如海嘴上说的规规矩矩做生意,他们薛家早就亏得底掉。
  林如海看薛家三爷,眼睛赤红还要强忍,还真可怜,肯定气性太大,不利养生,好心开口劝他:“薛家已有朝廷木料,何必贪多,尾大不掉。”
  林如海知道薛家这位劝不住,为商者谁又会嫌弃钱多呢?
  况且他今日软了性子,开这份口子,薛家王家、甚至贾家和史家都会高兴,自己还有个把柄抓在他们手上。
  他又不傻,况且王子腾现下又算老几?一日日不好好做官,净帮着薛家闹幺蛾子。
  林如海不想成什么事,也不想旁人在自个职责范围内惹事,四王八公那些势力与圣上和太子冲突,圣上太子顺水推舟,他们还真以为当皇帝的怕了?
  薛家三爷见林如海油盐不进,他先前就预料过如此,现下从林家出来,更被林如海清高范儿刺得难受。
  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刺头清高的小官,还能啐一句假清高。气人的是林如海官不算小,人家祖上不缺钱,真清高。
  怪不得老大家不看好盐引一事,早就说林如海过来,他们反而不会有好日子过,一语成谶。
  朝堂关于今年的盐引没有文书,并不是搪塞之言,朝中有意拖延此事,说好听点是留给林如海熟悉公务的时间,更险恶的用心,试探林如海回到江南会不会与亲信便利,悄悄提前给人派盐引,从中牟利。
  要是林如海敢这么做,定然变成朝廷豢养的肥猪,过几年养肥以后一家子连锅端。
  林如海咂嘴摇头,喃喃自语:“不可,不可,这样璋儿就真成猪了!”
  可笑江南商户们急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林如海还在家里逗孩子玩乐,慢悠悠给两个儿子画纸鸢,以及不能真让自家成朝廷的肥猪。
  朝廷里今年分配盐引不知怎样章程,再耽搁下去,江南必定盐慌,已有些不要命的商贩私自贩盐牟取暴利。
  这些商户中间不少手眼通天,能和京中大臣搭上线,也知林如海并非懈怠不理事,朝廷确实没有安排。
  对着几次三番前来打探消息的官员和下属,林如海只能顶着那张无辜而文弱的脸,十分真诚答道。
  “下官也不知啊!”
  朝廷不可能当真让江南闹盐慌,四月里终于发下文书,江南商户可以向朝廷购入贩盐资格,不得赊账,现交现结,不可垄断。
  林如海看着这份政令头大,不知哪几个大人商量出来的章程,整个江南都要到这边买盐引,莫不是把两淮运司衙门当做市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