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越往前,路边躺着不动的流民就越来越多,真真是饿殍遍野,看得人心惊。
  除此之外,还看到了好些动物的骸骨,应该是牛或者骡子驴这般牲口的。
  这下都不用徐老头说,众人都自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心惊的同时,大家都感到害怕。
  死人啊,好多死人。
  这些人下定决心离开家乡,想要去遥远的他乡求一个活路,可最终没抵过死在半途的命运,暴尸荒野,魂落异乡,死也不得安定。
  一时间,众人或都有些戚戚然。
  徐茵茵一家四口乍然看到这么多死人,心情也是有些沉重的,徐春山和张秀兰还好,毕竟在很乱的那个年代,闯过广东,也亲眼见识过大街上一言不合就有人拿刀砍人的,便是连有人开枪打人都见到过的。
  所以很快就能平复过来。
  但徐茵茵和徐达骏不同,生长在红旗飘飘之下,自小就没受过什么苦,也没缺过吃的,死人是见过的,但这样的死人,却是第一次见,还如此之多,多的叫人看得都快麻木。
  眼下虽然已入秋,但这些暴露在土地上的尸体,有些也不知道已经死去多少天了,那味道,闻着是特别不好受的。
  一行人只得咬牙加快了脚步,离这些远远的。
  一直往前行了很远,到一处看不见死人的林子,才停下来休息。
  其他人自然也是做这般想的,是以,停下来这片,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流民,大白天的,几家人自然是丁点不敢将窝窝头拿出来吃的。
  多数流民全身无力,倒下就不想动弹,趴着的地方抓着什么就往嘴里塞。
  还有一小部分流民往更深的林子里去,想去找找看可还有没剥的树皮。
  几家人昨晚歇的时候偷偷摸摸都吃过喝过的,这会儿还受得住,吃泥巴?那自然是不能的,所以便都装作没有力气了,躺着靠着的,闭眼休息。
  大概休息过半个时辰,便继续赶路。
  他们已经商量过了的,往后这些日子,都晚上停下来的才当饭点吃东西,白天光赶路就成。
  尽管徐老头示意几家人一切都照其他流民学,别引人注意。
  但他们这一行,在有心人的眼里,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一群群的流民中,便是最短离了家门的,都至少是七八天了,都是没吃没喝才远离家乡奔个活路的,这些人个个都面黄肌瘦,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多余的劲没有,带出来的家伙什早就被迫的一路走一路扔,现下就剩空荡荡的衣裳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了。
  可徐家这几家人却不同,面如菜色是的,衣裳松松垮垮邋里邋遢也是的,但他们却还推着板车,带着这么多家伙什,这就叫人不得不多看两眼了。
  有心的人早已暗戳戳的盯上了他们,但这些人互不认识,分散在流民群中,也没有纠结在一起准备做什么,只是都注意起了几家人而已。
  这一傍晚,到了宿营地,几家人按位置安置下,各都歇下,等周遭都没了动静,几家人十分有默契的,都不说话,各自开始了吃喝。
  徐家人紧紧挨作一团歇的,徐老头和徐老太在最中间,身后就是板车,徐老太默不作声,夜色下跟头上点了火把似的,十分熟练的就从麻袋里摸出了窝窝头来,一人半个的挨个传递到每个人手里。
  大家都拿到了窝窝头,也不发出响动,躺着就默默吃了起来。
  等半个窝窝头吃完,徐老太又继续分发了竹筒过来,左手边一个,右手边一个,大家挨个喝了往下传。
  一人一口,喝过了就传回去。
  这些都是这几晚经历过的默契,都不用出声,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他几家也是这样的。
  等都吃喝过了,该守夜的人就聚到中间来,开始在黑夜中稳坐如山,盯着周遭的动静。
  徐春山和徐达骏在睡前,照例配合来一次耳眼观听四方,摸一摸周遭可有异常的动静,然后再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有其他人守着夜的,倒也不用坐起来一直盯着,可以躺着小睡,一会儿盯一盯动静就是了。
  第一遍的时候,徐春山没发现什么不对,等第一遍扫完回过来再扫最开始扫过的方向时,他就看到了异常。
  忙叫徐达骏往那个方向听听看。
  徐达骏没听到明显不对的声音,只听到那个方向有细微摩擦的声音,掩在夜风里,因为看不到,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不对。
  但徐春山紧盯那个方向,明显看到暗夜里,有十几道身影打着手势,匍匐着正往他们这边靠拢。
  越来越近。
  眼见着就只有一里的距离了,然后伏在了一道缓坡上,如狼一般的眼神透过树木往这边射过来。
  饿狼在蛰伏,随时要对猎物发起攻击。
  而他们这边,正守夜的六个人肩并肩围成一个圈。
  邓大郎和郑铁锤垂着头打起了瞌睡,鼾声正浓。
  徐春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拍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周大郎瞪着一双眼睛左看右看一阵,累得也打了一个哈欠。
  张大舅在搓着两块泥巴球打发时间,石老二许是被郑铁锤的呼噜声吵得慌,曲腿坐着,用手捂住了耳朵搁在膝盖上。
  谁都没有发现一里外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