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没注意,她?给江照林发了条微信让口扣裙四尔而尔呜九以四泣收集此文发布他提醒王晨辉的?老婆去做个身体检查,关掉弹满问号的?对话框后,又本着缺德到底的?坏心?眼儿逗卫骋:“别生气了哥哥,要不我请你喝一杯?”
  卫骋两手贴着裤缝,像每周一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一样端正地站着,轻声道:“好?啊。你算清楚自己欠我多少个承诺,可别漏了,我记性很好?的?。”
  两人沿着街道往晴朗蛋糕房走,夏日的?暑气没倾轧到升州,日光晒在身上还算温和,谢轻非的?心?情跟着轻松了不少,再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看卫骋也觉得顺眼多了。
  想到两人已经达成?了医患协定,以后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似的?与他针锋相对。他们在锋芒最盛的?少年时相识,再遇见已经是够成?家?立业的?年纪,处境和心?态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轻非其实并不排斥与他过密的?交往。
  只是他们之间奇异的?磁场始终滞步不前,和他吵吵闹闹,倒像重返十八岁一样。
  谢轻非好?奇道:“我都有十年没见过你,你那天晚上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呢?”
  卫骋偏头看她?,说:“那是你。”
  “怎么,你意思是我记性差还是我不认人?”谢轻非哼了声,回?想过来,说,“如果我当时没把证件给你看,你也未必能立马认出我是谁。”
  卫骋笑笑没说话。
  谢轻非“嘁” 了一声。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店铺的?门牌,她?又问:“对了,你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卫骋话没来得及过脑子就顺着说了出来:“本来我也是打算出结果后告诉你的?,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完他立刻抿了下唇,屈指摸了摸鼻子。
  谢轻非一时也觉得有哪儿不对,虽然他们接下来有长期“合作”,但他私人的?事情也没必要知会她?吧,怎么搞得好?像要汇报似的?。不过,她?也确实不该开口过问。想到这?里她?有些懊悔地沉下脸。
  卫骋瞥了眼她?的?侧脸,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别多想,我是怕你质疑我的?行医资格。”
  谢轻非:“……”
  她?就不该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温情的?话。
  卫骋放慢步子落在她?身后,谢轻非也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
  他手插在兜里,脸上的?笑意没什么温度,腔调懒散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没什么必要浪费时间陪着你。”
  气氛一瞬间凝固。
  谢轻非眼中的?温度散尽,也沉静地望着他。
  应该的?。
  这?几?次的?接触双方?确实都有些越界,不管是他频频相送,还是她?带他回?家?。他们水火不容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时间的?跨越而?缓和,相反这?十年充其量只算按下暂停键,没给他们延续争斗的?机会,眼下重启了,卫骋这?个态度才是正常的?表现。
  “好?。”谢轻非道,“这?两天耽误你的?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卫骋似乎欲言又止,但谢轻非已经转身进了蛋糕房,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席鸣火急火燎地赶到,看到人后跳起来从后面勾住卫骋的?脖子:“呦,又来当免费滴滴师傅啊。我师尊人呢?”
  “里面。”卫骋烦躁地推开他的?脑袋,语气不佳,“你师父还是我师父?我替你上班得了。”
  “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火,我招你了?”席鸣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卫骋直接进了隔壁,没再搭理他。
  席鸣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忽然福至心?灵,心?想真?是死对头啊,办完事儿就双双翻脸了。
  蛋糕房今天无人营业,店里只有李文英一个人。
  她?因为?够不上包庇罪,还有阻止的?行为?,所以昨晚就被放回?家?了,看得出来她?一夜未眠,妆都没化,和上次见面时的?意气高昂简直判若两人。
  这?会儿她?正整理丁阳留下的?东西?,门响时都没抬头,像是不意外谢轻非会来。
  她?手上拿的?是丁阳的?记事本,上面的?内容依然停留在6月27日,一旁的?水池边放着好?几?个高矮不同的?杯子,她?似乎是想按照丁阳写的?配方?表调制出那杯据说邻居都称赞的?新饮品。
  搅拌棍滚落到水池里,李文英无奈地笑笑,对谢轻非道:“我在生活技能方?面一窍不通,平时都是他做好?给我的?。”
  想了想,她?又说:“谢警官,我没有找到你要的?那枚戒指。”
  “我知道。”谢轻非看着她?不再年轻的?脸,憔悴间还有意料之中的?淡然,忽然问道,“我一直挺好?奇,你有身家?有地位,大可以一辈子随心?所欲过自由的?生活,到底为?什么会选择丁阳?”
  选择他或许有很多理由,完美情人的?特征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但将这?段关系与婚姻捆绑上,于理是很冒险的?事情。李文英能有今天的?成?就,她?绝不会是个恋爱脑的?女人。丁阳情况又极为?特殊,有时候躺在她?枕侧的?丈夫只是陌生人,其中一个还差点让她?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身陷囹圄。
  李文英眼神放空,似乎在追忆过往。半晌她?脸上露出个温柔的?,近乎甜蜜的?笑容,将千言万语都凝成?了一个简单空泛的?理由:“因为?我爱他啊。”
  谢轻非不意外,却仍旧一知半解。
  李文英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因为?爱情就是两人间流动的?一种……感觉,向任何第三个人说都说不明白,而?这?个东西?即便?在我和他之间,也没有多说的?必要。我是拥有很多,但理性了一辈子,就想跟着心?走一次。我也不觉得自己选错了,起码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很幸福,他想到我的?时候,也会这?样觉得吧。”
  说来说去,也不过这?些内容。
  爱情是个复杂命题,又私密得很,是少数的?“旁观者迷”。谢轻非刚想把这?个无趣的?话题从脑子里删除,突然揪住一抹思绪。
  如果温柔的?丁阳才是唯一与她?心?灵相通的?丈夫,那么丁晴明知自己的?计划草率,栽赃的?方?式拙劣,为?什么依然这?样操作呢?尽管她?口口声声嫌弃丁阳懦弱无能,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丁阳报仇,到最后关头都在维护他。她?那么厌憎男人,却对曾经给予过她?关怀的?李老师留存感念,又怎么会毫无道理地让同样爱丁阳的?李文英背锅?甚至连同那个只字未提及李文英的?第三人格,他的?无视态度,是因为?无情到没把这?个朝夕相处的?妻子放在眼里吗?
  他们两个都知道计划不完美,而?警方?查证后反倒可以第一个消除李文英身上的?嫌疑。只要再作出对她?不屑一顾的?姿态,就能彻底将她?和案子的?关系撇清。
  人说到底是感性动物,只要对外界施加的?伤害还会感到痛苦、愤怒、仇恨,那都说明他们还不是真?正的?无情,还能在这?些恶意中抓住仅存的?一点好?,当作是支撑人性的?最后浮木。
  第三人格并没有获得绝对的?胜利,第一人格也没有彻底地消失,说不清谁成?了谁的?影子。
  谢轻非一出来,发现席鸣正扒着门框和卫骋说话。
  见到她?来,席鸣把车钥匙还给她?,说:“报告队长,本次任务执行完毕,请检阅!”
  谢轻非没看卫骋,笑着对席鸣道:“少皮。”
  席鸣接着问:“你刚才和李文英都聊什么了?”
  “聊……爱情观。”谢轻非故意道。
  席鸣道:“噢,我当什么深奥内容呢,这?个我懂。”
  卫骋从后掀了把他的?头发,嗤笑:“你一00后,懂什么懂?”
  席鸣不服气:“我22了!”
  谢轻非震惊非常:“你是00后?”
  席鸣深呼吸一口:“我22了。”
  谢轻非选择性忽略这?句,只觉自己的?青春年华一个没看住就溜走了,惊骇道:“00后,那你还是个小?孩儿啊。”
  席鸣:“……”
  他瞟了下卫骋,冷哼道:“行行行,我撤退,给你们俩同龄人让交流空间哈。”
  说着还真?坐上车了。
  谢轻非顿时有点尴尬,她?看着脚下一大一小?近乎重叠的?两道影子,觉得自己还是跟00后交流比较轻松。
  卫骋语气平常,随意问道:“李文英怎么说的??”
  谢轻非觉得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可真?亲切,松了口气,也自然地和他说起正事:“确实只是聊了一下爱情观,不管是丁阳的?哪种人格,其实都是在乎李文英的?吧。我境界不够,再深奥的?也理解不出来。”
  她?大致复述了一遍李文英的?话,卫骋却笑了一声。
  谢轻非抬头看看他。
  卫骋道:“爱一个人本来就不是非要说出口的?。”
  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波澜,谢轻非“哦”过之后促狭他:“卫医生真?是博学洽闻呢。”
  卫骋一哂:“怎么,不叫哥哥了?”
  谢轻非道:“便?宜占个一两次行了,想听让席鸣叫去。”
  卫骋道:“我就爱听你叫。”
  谢轻非道:“得了吧,真?以为?我没看见你顺拐?”
  卫骋:“……”
  谢轻非勾勾唇,心?情大好?。她?发现卫骋只要持续犯贱,稳定发挥,端住了少爷做派不对她?流露出那种好?像也有多重人格在作祟的?诡异顺从,那么他就讨厌得很是合她?心?意。
  谢轻非道: “我先走了,还有几?个会要开。”
  “周末也不放假?”卫骋皱了下眉,最后只是道,“注意休息,身体方?面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这?是出于职业道德的?嘱咐?谢轻非淡淡道:“知道了。”
  卫骋道:“欠我的?饭和酒也不要忘了。”
  “……”谢轻非无奈,“知道。”
  两个人都默契地当刚才那点不愉快不存在,将这?一页囫囵掀了过去。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何时,到那时还有没有好?脸色,都是未知数。
  卫骋凝视着谢轻非的?眼睛,说:“别让我等?太久。”
  -卷一完-
  第20章
  “她的衣服四散展开, 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唱着古老的歌谣,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处境险恶, 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
  ——《哈姆雷特》
  半个月过?去。
  一个很平凡的下午,分局的众人都在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忽然有人急匆匆敲开办公室的门, 说治安警察大队那边有位同事在督查工作中途休克,送到?医院没能抢救回来。
  刑警队和那边虽属不同?机构, 但时常有公事?上的交流, 往来还算密切。那个同事比江照林年龄还大许多, 孩子6月里?高考, 前两天才见他在朋友圈晒录取通知,说终于熬到?头了, 以后等着享清福。
  他看着就是个挺忠厚老实的普通人, 工作热情很高, 人也和善, 谁知道?就这么突然猝死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情绪都很低落, 几天后, 一同?去参加他的告别仪式。
  一出梅, 气温高得骇人,日头毒辣辣地往毛孔里?钻, 让人每根神?经都呼热。轮胎在滚烫干燥的地面上摩擦, 带起一阵胶味的热流。
  席鸣伸手把后座的一束白菊花拿过?来, 顺带抱怨着:“师尊, 你这是在哪家花店买的, 包装也太不走心了,避雷避雷。”
  “真有那么差吗?”谢轻非认真看了看, 道?,“是我包的。”
  席鸣一愣,说:“也还好,很有……艺术气息。”
  他挠挠耳后,实在编不出昧良心的话,匆忙转移话题:“不过?师尊,这花是要送给谁的?”
  谢轻非领着他下车,走到?公墓的另一个位置,在一座较为萧索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席鸣看到?上面刻的“赵景明”的名?字,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父母过?世得早,家里?就剩一个弟弟,也不在升州。”谢轻非将墓前枯萎的旧花束清理掉,熟稔地用手帕擦拭凿刻出的文字,“我想着,你以后要是有空,也可以来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