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斡里衍心中一颤,下意识道:“我不出嫁,我想留在宫里。”
  “斡里衍,宫里其实……”
  耶律斡里衍银牙一咬,她见左右无人,又情知此刻是自己唯一且稍纵即逝的机会,她毅然跪伏在地,轻道:“奴婢想一辈子伺候陛下,奴婢想留在陛下身边。”
  王霖微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素来温婉的少女居然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忍着羞涩、放弃尊严、毛遂自荐。
  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又要承受怎样的风险。
  若是皇帝不允,她除了一死,就再无别的出路。
  少女的肩头轻颤,伏地不起。
  王霖叹了口气,良久才俯身将耶律斡里衍扶了起来,少女的手细腻而冰冷,手臂都在颤抖。
  “走吧,夜深了,随朕去安歇。”
  ……
  半夜风雨,天光大亮。
  还要准备御驾亲征的皇帝早早离去,娇弱无力的耶律斡里衍躺在榻上,心满意足地沉睡过去。
  直至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并肩走进她的香闺。
  萧夺里赖的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不甚清楚,但她在睡意朦胧中听到了皇帝出门的动静,至于皇帝缘何就纳了耶律斡里衍,她虽不知详情,却也猜出几分。
  照此情况,恐怕辽帝另外两个女儿也出不去宫了。
  耶律余里衍也有些眸光复杂望着羞不可抑的妹妹,幽幽一叹道:“妹子,陛下怎么说?”
  耶律斡里衍红脸道:“陛下说,要我照顾好……你们,陛下即刻就要御驾亲征,就不来与你们告别了。”
  萧夺里赖轻道:“还有呢?”
  “陛下还说……等他回来,再……给我名分……要我平时多去朱娘娘宫里转转,陛下说我的字写得好,可以去帮朱娘娘做些事。”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对视一眼,心道果然。
  皇帝还是担心她们这些辽人之后会在后宫之中拉帮结派成为小团体,耶律斡里衍日后怕是要去朱涟那边居住了。
  耶律斡里衍又从枕头下掏出两块玉佩来,递了过去。
  这是两块和田玉的龙纹玉佩。
  “这是陛下给你们的,说给腹中的小皇子。”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接过去,面上有些喜色。
  她们都很清楚,皇帝这是通过这般方式让她们安心。
  她们无论生儿生女,都不会受到亏待。
  尤其萧夺里赖,其实生子的愿望非常强烈。她自知比诸女年长,早晚会有年老色衰失去君宠的一日,她能指望的就是生个儿子,将来以为倚靠。
  就像西夏的耶律南仙。
  至于耶律余里衍,倒是无所谓。
  她还年轻,以皇帝对她的宠溺,她日后总有生子的机会。
  ……
  海上。
  海风呼啸。
  近千艘海船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打头的一艘更宽大的楼船上,黑色的大纛上书一个斗大的“燕”字,而在几日之前,这面大纛上还挂着一个晁字。
  从接到皇帝册封旨意之后,晁盖立即召集诸将以及当年随他出海的那五千梁山旧部,宣布了皇帝的恩旨。
  阮氏三雄等人听闻自己已然是大燕伯爵,高品阶的将军,个个都喜笑颜开,如释重负。
  他们虽然称雄于海上,但落叶归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故土和故国。
  晁盖所部号称兵马十万,实际真正的精锐也就是五万人。
  其余,都是各国海盗、契丹流民和海外汉人遗民的投靠。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股足以纵横大海的超级军事力量了。
  不仅金人沿海饱受袭扰之苦,高丽人心惊胆战,纵然东瀛诸岛,东瀛王朝的天皇也是颇为忌惮。
  晁盖拿下九州岛,修整了数月。
  戴宗持皇帝密旨出海,与晁盖汇合后,晁盖立时决定打起大燕军旗,当众宣布为大燕统属,从此之后,他们不再是海盗,而是大燕水师。
  不少心怀叵测的海盗和异族起而反抗,都被阮氏三雄等人以冷血手段残酷镇压下来。
  晁盖分混江龙李俊五千人马,命李俊渡海去东瀛本岛,攻取石见银山。而他自率主力自九州岛跨海直奔幽燕沿海。
  大燕复兴二年三月二十七日。
  早上,晁盖率六七万人下船登陆,跨上了他思念已久的大陆土地。
  那时,初升的朝阳绚烂,晁盖率诸将及梁山旧部泪流满面,面向河北的方向跪伏不起,涕泪交集。
  也正是在这一天,皇帝王霖自率锦衣铁骑一万、御林军一万,离开真定,御驾亲征。
  而在此之前的两日,岳飞、关胜、折可求三路大军,已经先期进军幽燕。
  真定城几乎倾巢而出,士子商贾百姓全部都出城来为皇帝送行。
  吾皇万岁、大燕万胜的山呼海啸声中,皇帝的大纛和锦衣铁骑的军旗猎猎,渐渐远去。
  朱涟率诸女站在城门楼上,来为皇帝送别。
  诸女眼圈发红。
  虽然她们都对皇帝怀有必胜的信心,但毕竟兵凶战危,谁又能不担心自己挚爱的男人。
  站在诸女群中的耶律斡里衍第一个哭出声来。
  她目前的状态就像是处在热恋中一样,眼见皇帝远去,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少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思念和担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