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嘿嘿笑了两声,心想今天随便摸了一张面皮戴上,竟然戴了张新的!
  “是呀,是呀,听人推荐,第一回来。”
  王婆大手一挥送了他一只麻团,“以后常来啊!”
  第五君谢过,快活地说:“好啊!”然后就将麻团叼在嘴里,晃晃悠悠地拎着早点往灸我崖走。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蓬莱岛东的晨雾散了些许,露出来点天蓝色来。
  氤氤氲氲的空气里,沿街商铺陆陆续续推开了窗子,支出了招牌,灸我崖对面茶水铺老刘的摊子也掀起了盖布,老刘正在把桌上倒扣的小板凳挨个搬下来。
  走到街口的第五君把麻团吃完了,他抹抹手,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满足地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伸完了懒腰,他低头去看了眼手里的豆腐脑,见没洒出来,脸上洋溢起笑容来,朝气蓬勃地过了街。
  “老板,开摊了没?”
  老刘一回头,见两个年轻男子正站在摊子前面,连忙说:“开了开了,坐坐坐!”
  他快手快脚地把铸铁壶挨个烧上,拿抹布给一张桌子擦了擦,笑容满面地问他们:“这么早就喝茶啊!喝点什么?”
  一人爽朗笑道:“这不是给老板今儿开壶嘛!”
  老刘也笑了起来,“是呢,可太好了!”
  另一人问道:“绿茶有吗?”
  老刘连忙点头:“有有有!玳崆绿,清明节前刚采的新茶!”
  “那就来玳崆绿吧!”
  “好嘞!等我给您二位挑个顶好的盖碗!”
  第五君刚走到灸我崖门口,忽然就听见了“玳崆绿”三个字,冷不丁激灵了一下。
  玳崆绿是玳崆山山坡上的茶叶,算是蓬莱仙岛上数得着的绿茶品类,其中以清明节前采摘的明前茶为最佳。
  他瞧着那两个在老刘茶水摊落座的男人,一个背着一把木头剑,另一个腰间当啷着一把弯刀,刀刃看上去就很钝,心道这一看就是江湖散修。
  于是第五君舒了口气,准备默默拐进灸我崖的大门。
  正当他快要走进去的时候,他听见那两个人小声议论:“你听说了吗?玄陵少主最近好像出关了。”
  “是吗?我光听说三家围剿结束了,别的倒还不清楚。”
  第五君手里的豆腐脑和小笼包险些拎不住。
  ——少主之前,一直在闭关吗?
  他心脏砰砰地跳动,一瞬间头皮都发紧。他把本要迈进大门里的腿收回来,默不作声地拎着早点,直直路过灸我崖,拐到了老刘茶水摊后面的小巷子,贴着墙,支棱起耳朵。
  盖碗轻碰。一个人拿盖撇去茶水浮沫,轻轻吹了口气。
  “算起来,玄陵少主闭关有两年多了,当时从玳崆山上下来就再没出来过。可见那日玳崆山上有多么凶险,让能拿着七星罗盘的人都如此受创。”
  另一人嘬了一口茶水,叹道:“少主闭关,也不知玄陵门这两年主事的是谁,能将一个灭门的大派振作起来,实属不易。”
  “想必是哪个长老首徒吧。掌门、三个长老一下全死了,这放在别的门派恐怕难以恢复元气。”
  第五君不自觉地咬住了后槽牙,吞咽了下。他的假面皮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眼神却发直,眼睛睁得老大。
  ——如果少主闭关两年,主事的是其他人,那……那下令要让他不论死活、身首异处的,就不是……
  第五君心如擂鼓,好像有一颗种子从心脏处破土而出,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活过来了的感觉。
  “我想也是。”这人说着,就拿起了自己的木头剑来,摸了摸,“像我这样没能入大派修行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平庸了。”
  “别这么说,”那佩着弯刀的人安慰道,“虽然没有高人指点,但总归我们走在正道上,无非就是修行慢一点罢了。”
  顿了顿,那人又说:“况且大派又有什么好的,玄陵门纵使是蓬莱仙岛第一大门派,不也会遭到灭门的重创么?”
  另一人笑着叹了声,“庆平兄说得是。”
  过了好一会儿,茶喝过两泡,才又响起交谈声。
  “庆平兄,你说,三家围剿都停了,玄陵门这仇,算是报完了?”
  那叫“庆平”的人说:“怎可能啊!依我看,大概也就是找不到堕仙了罢,但邪神信徒岂是两年时间就能料理干净的?”
  “也一直没听见说找着那个齐归的信儿……”独家文勿偷
  庆平哼了一声,喝了一口茶,“还能让我们听见?恐怕要杀要剐早就料理完了吧!玄陵门那是什么门派,出一个叛徒已经是耻辱之至,两年前那会儿还悬赏齐归的项上人头来着,现在没动静,肯定是早就找到了!”
  “那以前可是玄陵掌门的养子啊……”
  “白眼狼,倒也不稀奇!只是玄陵门当初对他宝贝得很,外面的人连这人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
  第五君的心跳慢不下来,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冲击着血管壁。他紧紧攥着早点,贴在墙边跟罚站似的继续杵在那里,那茶水摊子坐着的两人却不再说玄陵门的事。
  “庆平兄,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喝完茶,先逛逛吧。”
  ……
  第五君等到这两人从老刘的茶水摊子离开,才抬起了脚,一声不吭地回了灸我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