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风声在他们背后响起,一个身影如箭一般从栏杆外飞了上来,熟悉的声音喊道:“小归!”
  第五君刚来的及转头,就被齐释青搂了过来。他的鼻软骨一下撞到了齐释青的胸肌,撞得想哭。
  齐释青把他死死夹在胳膊下面,第五君闻着齐释青身上的味道,鼻子酸酸,感觉自己像只大鸡翅膀底下的小鸡。
  齐释青上下打量了一遍疑似两眼泪汪汪的第五君,嘴唇的弧度放松了些,然后放他自己站好。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拍了拍玄十的肩头道:“师兄还好么。”
  少主来了,玄十额上的冷汗这才放心地流下来一滴。
  “密室里的堕仙似乎出来了,我不知里面的情况。”
  齐释青解下腰间罗盘,低声念诀,带着捆仙令铭文的金色雾气平地腾起如同旋风,下一刻就穿透门板往屋内而去——
  一声巨大痛苦的嚎叫!
  第五君蓦地睁大眼睛。
  他听出来了,这是嘶哑破碎到极致的、人的嗓音。
  再下一瞬,有重物坠地,紧接着是扑通哗啦的巨响,似乎这人倒地的时候又拽倒了书架或者柜子。
  齐释青往房内接连打了数道捆仙令,在那恐怖的吼叫彻底消弭之后,他对玄十说:“师兄把归元阵收了吧。”
  ——少主的意思,仍然是不杀堕仙。只是用捆仙令继续收着,想留活口。
  玄十迟疑半晌,这才转动罗盘,纯金的归元阵渐渐熄灭。
  齐释青点点头,对在楼梯口等他命令的玄陵弟子们说:“没事了,都各自回房。”
  玄十浑身的紧绷还未放松,第五君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师兄好厉害。”
  齐释青瞥过来一眼,推开房门。
  少主的卧房如同飓风过境。
  书架倾倒,书籍散落一地,折的折,破的破;柜子倒地、抽屉被扔了出来,东西倒是一样没少,但就是像被野猪给拱了,杂乱无章、惨不忍睹。
  沉重的柜子下面压着的就是那个堕仙。此刻被捆仙令从头束缚到脚,一动不能动,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从柜子下面传来。
  玄十从那露出来的遍布脏污的衣角、还有足腕上断裂的铁锁认了出来,这就是两周以前,他在楼上密室里亲眼见过的那个人魑。
  他的目光移到天花板——
  那个本来由玄陵门的机关锁锁住的梯子,此刻就在少主房内大剌剌地伸着,露出了头顶密室的入口。
  齐释青一进来就先把屋子查看了一圈,紧接着就进了楼上密室。此刻他从木梯子上下来,说:“没有任何人进入的痕迹。捆住堕仙的铁链是他自己挣断的。”
  玄十心中一惊,这就证实了,密室里这个堕仙确实是自己下来的,没有外人的帮助。
  冷汗刹那间浸透了衣领。尽管刚刚才把归元阵收起,他一个反手就将金色罗盘化为长戟,刀尖冲着柜子下压着的人魑。
  他是如何解开玄陵门机关锁的?!
  第五君踮着脚,越过玄十的肩头望着地上那个看不见脸的堕仙。
  “他手里好像有东西……”第五君小声说,“那是毛笔吗?”
  玄十也看过去,果然见那堕仙的右手死死握着一杆笔,只是笔杆断了,但他仍然不松手。
  齐释青环顾一圈屋内的惨状,弯腰一把将沉重的木柜掀起。
  露出来一张血肉模糊凝固愈合后没有五官的脸。
  这张脸上最大的那个孔洞张着,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吐息是恶臭的,嗓子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撕裂的声音。
  第五君想要凑近了看,但他刚往前走一步,地上那个堕仙就飞快向上弓身,脸转向第五君的方向,如同豺狼看见了猎物。
  齐释青立刻将那扶起的柜子摔了回去,然后罗盘化戟,对准堕仙的咽喉。
  玄十也一把将第五君塞到他身后,拿长戟挡在身前。
  堕仙似乎被沉重的木柜砸昏了,一动不动,只是听喘息声依旧不像常人。
  “只有被少主的捆仙令捆住的那一声,像是人喊的。”第五君说。
  他沉默片刻,心中想:“刚刚那个想要把我生吞活剥的反应,应该是堕仙的本能。”
  两年前,遭遇堕仙追杀的时候,司少康神兵天降。司少康易容成了他的样子引走了堕仙,而自己穿着司少康的行头,本以为脱离了危险,却遇上了另一个。
  他并不认识他交手的那个堕仙,在拼尽全力把他斩杀之前,那堕仙还说过他是天生药躯,对他的鲜血反应极大。
  齐释青阴沉着脸将柜子再度扶起,观察着这个堕仙。
  这堕仙右手抓的毛笔还有残墨,他就着这些墨汁在整片地上乱涂乱画,让人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头绪。
  “完全就是鬼画符。”玄十说。
  第五君有点心疼被毁掉的书册和一些织物。
  齐释青蹲下身,拿刀尖挑起堕仙手腕上的铁索——本来锁住他的铁链是极重的,但这堕仙却挣开了,只留下了一截断了的铁链,连同四肢上的铁环。
  “邪神之力,不容小觑。”齐释青收回戟尖,“这铁链是原先就在密室里的,以为够坚固,就一直没换。”
  “是我大意了。”齐释青垂眸盯着堕仙,掩去了眼神里的阴鸷。
  第五君拨了拨手中枯萎的艾草,说:“这也不是少主能预料的事。谁能想到这么粗的铁链都能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