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五君立刻进入角色,装作被金陵大殿辉煌夜景震撼到了的没出息的样子,口里啧啧称奇,摇头摆脑地走进了金陵大殿。
雄伟壮观的黑色殿堂里,从天顶上垂下了金色的绫罗绸缎,层层叠叠,将肃穆和隆重一并凸显了出来,极为盛大夺目。
除了殿顶以外,殿内立柱以及各处摆件、装潢都显出了玄陵门的财力与格调。经此次掌门大典,凡来了的仙门定能将话传出去,玄陵门仍然是蓬莱仙岛的第一大派,实力雄浑,巍然不动。
第五君忍不住四处打量,但他心知上午掌门接任大典时的金陵大殿肯定比这还要气派,此时万万不能露出马脚叫人看出是头回进殿,于是就将诸多惊叹咽回了肚子里,只是双眼仍然亮晶晶的。
殿内人很多,此时宴正酣,来宾们都不在原位坐着,而是三三两两走到了殿内各处谈天说地,觥筹交错。
这正是第五君等了许久才等到的安全的情形,众人已吃好喝好,没人会在意宴会快结束时才进来的人。
第五君便站在最远的地方,靠着一根立柱,望着殿那头的齐释青。
他在脑海里已经想过齐释青今日定然是华冠丽服,气宇轩昂,可直到亲眼看见这个人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想象无法描绘齐释青的万分之一。
金陵大殿的主位上,坐着玄陵掌门齐释青。
“真的是掌门了。”
第五君在心里轻轻喟叹,一时眼前都有些恍惚。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划过那件象征着掌门身份的黑缎金丝道袍,讶异于一件衣裳而已竟能让人如此华贵,华贵到了遥不可及、全然陌生的地步。
在这样的装束里,唯有齐释青腰间的玉佩还有七星罗盘是第五君眼熟的。
第五君的视线最后看向了齐释青的脸。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他若是不动,说是一尊神像也不为过。
齐释青一直都是这样俊美无俦,仙门弟子里无人能出其右。
上前敬酒的人很多,不论是别家仙门还是自家门派,众人同喜。齐释青带着微笑应对,从容不迫,气度不凡。
如今的玄陵掌门可以说是众仙门最后的倚靠,成了上位者的齐释青,面容却愈加淡漠。
第五君眼前有些许朦胧。他背靠殿柱,站在一株盆景旁边,半个身子笼在阴影里。
齐释青身边有三把椅子,第五君知道那是长老之位。
其中两把椅子分别坐了玄一和玄十,均是换上了长老道袍,戴着华冠。玄一更显肃穆严苛,玄十端正却温文尔雅。
另一把椅子却是空的。
第五君的视线在其上停留片刻,移开了。
他看向殿内的宾客,认出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距主座最近的就是斧福府一行人,柳下惠子正与一个弟子谈笑,言笑晏晏,第五君看出她今日格外梳妆打扮了一番,正红色的衣裙无比华丽,与齐释青很是相衬。
还有一桌是善扇山的弟子。第五君认出坐在最前的是善扇山掌门章仙童。
他微微眯起眼睛。
蓬莱岛西北,玳崆山一带如今仅剩善扇山一家仙门。虽然第五君两日前刚在那附近看见善扇山道童在路上行走,但若掌门不在……
第五君没有继续想下去,继续望着殿内众人。
“恭喜啊恭喜——!”
一阵喧闹声陡然响起,第五君抬眼望去,见是好几家门派的掌门人一起上去敬酒。
齐释青、玄一、玄十都站了起来,一时间,主位那边围了许多人。
“该走了。”
第五君悄声对自己说。他一直隐匿着自己,好像如果不这样提醒一下自己,他能一直这样站下去。
他与齐释青一同长大,最终走向疏离。
第五君抬起头,看见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只酒杯没有被人用过。
他注视着那只酒杯,半晌后挪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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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释青挂着冷淡的微笑谢过敬他的酒,然而面前这些人并不算完,打算连敬三杯,漂亮话一杯一换。
越是小门小派,越是阿谀奉承,想要仰仗玄陵门的保护。
这些话齐释青已经听了一天,他的身体被留在这座大殿里,但灵魂从未在过。
齐归失踪了。
他找不到齐归。
齐释青的焦躁、愤怒和恐惧早已演变成疯狂,被深深埋藏在表面的平静之下,他好像一座休眠的火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喷发。
如果齐归真的有什么不测……
齐释青的眼中翻滚着阴暗,尽管他一直是笑着的,但冰冷的眼神还是让人不寒而栗——来敬他酒的人,除非喝多壮胆了,否则往往不敢直视齐释青的眼睛,目光最后会落在笑容可掬的玄十那里。
齐释青接了这些人的敬酒,仰头喝了。
再一抬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穿过层层的人群到了大殿的后方,那里有一个不知哪家仙门的弟子,正举着酒杯悄悄给他敬酒。
齐释青望着他,那个弟子似乎有些意外能跟他对上眼,僵了一瞬,紧接着低头把杯中酒饮尽。
那弟子把空杯示意他看,然后遥遥对他笑了一下。
“恭喜玄陵掌门!”
又有一波人上来敬酒,挡住了齐释青的视线。
齐释青强压着心头的不耐烦,把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