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法医鉴定,姜正伟头部有不致命钝伤,呼吸道没有明显泥土,胸腔肋骨断裂,是典型的受外力压迫导致胸腔无法收缩扩张,缺氧窒息而死。
  也就是说,他死于活埋,在头还没被彻底埋进土里之前就死了。
  李路达的行为有非常明显的凌虐倾向,活埋本来就是一种酷刑,只有李路达知道他在宣泄什么愤怒。
  其实了解了事情始末的人都差不多能猜到,只不过估计到池竹西,没有直接说出口。
  那晚李路达已经准备好了口袋,为什么没有直接带走池竹西?
  因为那个时候被塞进口袋里的姜正伟还活着。车辆急停让他撞上后备箱外壁,或者其他东西。
  李路达察觉到了池竹西的警备,这个残忍的刽子手在对待池竹西的事情上意外的有耐心,一直竭尽可能的让他远离“恐慌”这类情绪。
  这个原因虽然不可思议,但是池竹西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因为在别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感觉到了池竹西的不安,所以始终没有打开那扇门,只是隔着门以老奶奶的名义和他对话,让他回家。
  李路达想带走池竹西,但必须以和当年绑架他一样的形式。他想要那个愚蠢的小孩高兴又期待地坐上那辆车。
  整整一个月,池樊川挪用公款的案子终于有了结局,池樊川自愿全数还款,其中包括涉案核数费用及律师费用。
  常青市人民检察院法官指出,因为该案涉案金额巨大,被告犯案时间长达十余年,严重违反诚信。但因被告向公司全数还款,属重大求情理由,因而给予被告45%刑期扣减,最终判处池樊川□□75个月,即6年零3个月。
  在高集交上纸条后,池氏集团西浦分部的大楼被彻底调查,在十五楼的墙上提取出了二苯乙烯三嗪,也就是荧光增白剂挺进31#。
  不过即使是用荧光药剂涂写的字迹,在夜晚也是肉眼不可见的,除非有人将十五楼应急灯更换成了紫外线灯束。
  而池樊川否认了关于池淮左死亡的一切指控,无休无止的问话和审讯没有让他松动半分。在高强度的密集审讯下,他露出明显的疲态,却依旧没有破绽。
  最后,他要求和池竹西面谈。
  ***
  因为池樊川现在还处于被交付执行刑罚阶段,看守所的人数着凑齐七八九十个再一起移交,池竹西和池樊川的“父子”会面最后就定在了这里。
  特意开出的房间,不管是布局还是构造都和审讯室没什么区别,一群警察设备齐全围坐在单向玻璃后,而高集作为池竹西的熟人被破格安排进了专案小组。
  池竹西摊开双手,让高集给他装上他不了解用途的设备,装好后,高集替他整理了外衫。
  “池樊川很狡猾,他能坚持这么久不是没道理,我们也不期待你能问出什么,不用有压力,按照提前说好的和他对话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
  池竹西一声不吭,眼神虚焦不知在看哪儿。
  这一个月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似乎终于张了点肉,黑眼圈没那么明显了,又长了不少的头发被一根细的皮筋扎在后颈上,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池樊川。
  池竹西第一次见到池樊川这么狼狈的模样,短短一个月,他瘦了一大圈,脸颊两侧凹陷下去,眼角的细纹拉拽着皮肤,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人。
  当他缓缓抬起头,池竹西立刻明白这些或许都只是这个男人刻意为之的手段。
  池樊川的眼神还是和当初在办公室里看见的那样,照镜子般如出一辙的深色瞳孔里聚焦出瘆人的黑。
  “好久不见,竹西。”他偏过头,带出一股浓郁的烟味,寒暄似笑说,“你这个岁数的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下次见面恐怕就完全认不出来了吧。”
  池竹西坐到他对面:“没有下次了。”
  “也是,你毕业就要出国,就算几年后我出来应该也是见不着的。”
  “你那么确定自己能出来?”
  池樊川眼尾加深:“总是得念点好的。六年多啊……你们两兄弟还真是给我送了份大礼。”
  “不过我不生气,一点也不。”他漫不经心说,“ 阿尔贝·加缪说,成年就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而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杀死父亲。这也算是池淮左给你送上的成年礼,可惜他自己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你以为是谁让他等不到这一天的?”池竹西冷冷追问。
  池樊川摇摇头,那态度竟然算得上和蔼:“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吗?从别人口中听见的东西要自己验证后才能得出结论。或者你让池淮左从坟墓里体面地走出来指认我,我绝无二话。”
  池竹西的厌恶完全不加掩饰,他的表情说明了:如果特意找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恶心人的话,那他还不如一直呆在家,等着他被收监的喜讯。
  耳麦里,高集提醒道:“别急。”
  看守所潮湿的空气让池竹西皮肤隐约起了疹子,池樊川在警察眼里是难缠,而在他眼里,不管男人的身量是宽厚还是瘦削,是优势还是劣势,他都是梦魇,是造成兄弟不幸的源泉。
  池竹西扣住自己右手腕,说:“你找我来不会就是说这些吧?”
  “正如你所说,如果不这样,我这辈子可能都看不见你了。”池樊川轻声道,“我总得看看胜利者,看看摧毁我人生的亲人,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