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即使身负千七杀劫,也并非狂孛嗜杀之人。帝俊引哪吒与敖丙交好,若不论后事发展,又岂不是在帮敖丙摆脱死劫?
  只不过帝俊做这些的时候,心知肚明天庭和灵山不会就此罢手,轻易放过敖丙,亦不会放弃利用哪吒这颗如此好用的棋子而已。
  帝俊向来善作棋手,携大势而为之,见微知著,不需自己多做手脚,便能占得天大的便宜,换做是旁人,难道就会放过这个机会?说到底,帮敖丙避开死劫一事口说无凭,且仿佛是举手之劳,又怎么比得上收拢残魂、起死回生对龙族来说恩深义重?
  若非如今帝俊同通天结为道侣,此事于帝俊而言,或许连再提起的价值都没有。他为太一和妖族计,曾经算计过洪荒以来多少大能、族群,区区两个小儿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底,也不过是现下论起来,哪吒在远近亲疏中,勉强能算得上一个“近”、一个“亲”字,方才值得帝俊为此费些口舌。
  “阿嚏——”
  带着沉香他们一路直接飞到华山的哪吒一落地,就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秀气的鼻子,又皱着眉抽了抽,心下想着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自己。
  华山古称西岳,轩辕皇帝曾于此与诸部落会盟,自然有其秀险峥嵘、卓然不凡之处。
  哪吒看着华山一如往昔的峰峻叠秀、菡萏森爽,原本肯定的猜测不由得有了一丝动摇。怎么看华山上也不像是有什么变故发生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被他撞上了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敢造他家二哥的谣?
  他扭头恶狠狠地看了刘沉香和敖春一眼,至于被连累的那个狐妖小姑娘,哪吒倒是没怎么迁怒她。
  刘沉香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虽然也还是个神仙——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也顾不得自己刚刚在天上被带着飞的时候被冻得至今还在哆嗦的模样,倔强地瞪回去:“看什么看?怎么,你一个神仙不会是被吹得得了风寒吧……”
  “沉香。”
  小玉为难地拉了拉刘沉香的衣袖,不希望他再和哪吒起冲突。因为不管这位大神嘴上说了些什么,对他们的态度又是如何的不好,但至少他真的带他们来华山了。要是让他们自己走,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费上多少功夫呢。
  “哼。”
  哪吒一扭头,心下更怀疑起了刚才笃信的自己。都说外甥像舅,如果这小子真的是二哥的外甥,那怎么会那么蠢?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去见一面三圣母,验证一番的为好。只是——涉及到自家二哥,哪吒难得地动了动脑子——可不能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嫁了个凡人,生了个孩子。不然,惹三圣母生气了不怕,回头她去找二哥告状,指不定二哥又要放任哮天犬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敢打赌,每次二哥这么做,绝对都不是为了妹妹生他的气,而是恶趣味发作,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就要逮住捉弄他。
  混天绫随着哪吒的心念而动,在他气鼓鼓的时候也就将沉香他们拽了个踉跄。沿着山路直往圣母宫而去的哪吒并没有回头理会他们,不过混天绫扭了扭,却好歹还是将自己变长了一截,好让沉香他们走得更平稳一些。
  “沉香来了。”
  敖琬不是囚犯,即使随着杨婵同住于华山腹心的水牢中,也不似她那般被阵法禁束着,不能对外动用法力。
  所以,提前得到过杨戬消息,又一直留意着外界的她自然发现了踏上华山地界的哪吒、沉香一行。
  杨婵趺坐于水牢正中,闻言抬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神色。
  “你应该知道,即便你见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于,愈是给刘沉香希望,只会让他日后愈发艰难。
  “二哥既然会放沉香来华山,那就意味着他允许我见他。”
  那是她的孩子,是哪怕她对刘玺失望后也仍会想要再见一面的孩子。
  敖琬复杂地看了一眼女儿,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便见他一面。”
  杨婵不提刘玺,只言“二哥”,敖琬就没有了劝诫的立场。况且,若人当真能只凭理智思考,她当日又岂会拼死生下杨婵?
  身形一闪,敖琬化作一条白龙潜入水底。
  华山地牢之中水灵气充沛,又是华山地脉汇集之地,对她恢复实力极有好处。而对于有着一半龙族血脉的杨婵来说,自然也是个闭关修炼的绝佳场所。
  真君为她们母女殚精竭虑,她并不希望婵娘妨碍到真君的计划。但真君既然请了哪吒带沉香来华山,她便也只能寄希望于婵娘明白,见了沉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华山,连此前一直阻碍沉香的哮天犬和天兵都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的哪吒、沉香一行,此时终于在华山遇到了第一波也是唯一一波拦路之人。
  “三太子,圣母宫主人不在,请回吧。”
  作为圣母宫一景的万里桃林仍如绯色烟霞般连成一片,哪吒远远看到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在走到圣母宫门口,看着两个仿佛是自扶苏枝叶化形而出的守门人时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这不是二哥手下的草头神吗?怎么会离开川蜀,出现在这里?
  因为同杨戬私下关系亲近,在封神后仍会趁着有机会下界的功夫隔三差五去灌江口找二哥玩耍串门,哪吒可是知道这些草头神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