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且去吧。”杨婵看着沉香虽然因为得到了宝莲灯的口诀而激动,却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时还是流露出了不舍的眼神,吹出一口气,化作轻柔的风摸了摸这个一出生就与自己分别的孩子。“沉香,娘的未来就托付在你身上了。”
  沉香被温暖包裹着,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母亲对他深切的爱。他听到杨婵的话,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只能含泪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牢。
  他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看来被囚禁于地牢之中的母亲为什么好像还能够动用法力,就像他丝毫不曾警惕那扇在他表露出离开的意思时,就自动打开的地牢大门一样。
  待到大门重新合上,知晓杨戬设下的禁制足以隔绝内外,屏蔽一切响动后,敖琬自水中跃出。白龙在池内掀起水花,而后化为人形重新落在岸上。
  “婵娘,”敖琬皱着眉头看着在沉香走后似乎陷入了沉思的杨婵,“你为什么要刻意引导沉香走上救母这条路?”
  她看出来了,在一个小小的困阵上受挫以后,沉香就没有了初进来时那么高的心气。若非杨婵用言语相诱,让他想象了未来一家团聚的美好生活,又一步步激他,他未必能够似离去时这般有着如此坚定的决心。
  “见到沉香,我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放他来见我。”
  杨婵丝毫没有在意母亲略带指责的语气。她只是惆怅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沉香这孩子,粗心大意,丝毫没有警惕心,做事拖泥带水、儿女情长、不过脑子……”她数了数沉香在短短一次见面中暴露出来的缺点,“以后怕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了。”
  “他又哪里不堪到这种地步?”到底是自己的亲外孙,哪怕敖琬再怎么看不惯刘玺,对刘沉香也还有几分慈爱之心。“至少他一片赤诚,对你也很是濡慕。”
  若非如此,二哥怕是宁愿换个人选,也不会放他来见自己,帮沉香坚定救母的决心了。毕竟,一个从未见过、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母亲,又怎么比得上见过一面后得到又失去,会温柔地鼓励他,支持他所选择的心上人的她?
  杨婵心下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与母亲敖琬不同,她到底是被杨戬一手带大的,自认也足够了解自己这位兄长的脾气。将自己囚于华山固然是母亲所求,但也未尝没有让自己冷静清醒一下,顺便护着自己从风波中抽身的意思。
  事情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绝非她二哥兜不住她犯下的错,而是有什么更大的牵扯,让他只能选择对自己来说伤害相对更小的做法。
  沉香能够得到宝莲灯,带着宝莲灯离开刘府来华山寻她,就足以证明沉香救母一事是二哥有意放纵甚至推动的。
  而她的二哥,既然推动了此事,想必要的就不是天庭法外开恩的宽赦,而是给她堂堂正正的自由。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刘玺那一半血脉拖累的缘故,沉香看着实在是难当大任。
  杨婵长于玉虚宫,也见过女娲门下的各色人物,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孩子确实是比不上玄门那些天之骄子。即使她曾经在刘玺身上看走了眼——虽然在杨婵自己看来,倒也不算。毕竟她一个驻守一方的地仙,又哪里想过一个凡人敢在同她在一起后还有别的心思呢?而排除品性问题,刘玺才华出众又风趣体贴,擅会逗人开心,怎么就不是良配了——但这其中,也是有种种原因造成的。她还不至于看不透沉香这么一个傻孩子。而仅今天见的这一面,加上母亲前些时候给她转述的沉香一路行来的种种,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二哥面对这孩子时是多么的头疼。
  毕竟二哥上次给人收拾烂摊子,还是在商周大战的时候。但那时的阐教弟子们再怎么受挫,也没有沉香这样心志不坚、胸无大志的表现。
  不过,大概是看在沉香到底是她的孩子,也对她一片孝心的份上,二哥才对他宽纵了几分吧。哪怕知晓沉香撑不起这一出大戏,还是选择了他来挑大梁。
  既是如此,她便再刻意帮二哥推上一把又如何呢?
  敖琬不知晓她的女儿此时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回想着婵娘之前同沉香的对话,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关于你说的宝莲灯的事……”
  驱使宝莲灯需要口诀,对法力有要求,这都很正常。但是仁慈的法力……虽然宝莲灯是出自娲皇宫的法宝,女娲娘娘更是被尊为人族圣母,但若说她手上的法宝要仁慈法力才能驱动,放眼三界修者,怕是每个人即便嘴上不敢说,心里都要腹诽一二的。
  毕竟不论是当初伏羲转世的时候,女娲执意跟去时闹出的种种事端,还是昔年商周大战的起因,可一点都看不出这位圣人是什么仁慈的做派。
  更何况,法力仁不仁慈该怎么判断?论心还是论迹?宝莲灯一个没有生出灵智的法宝又该如何辨别使用者的法力是否仁慈?
  若宝莲灯当真有这个本事,那它便不该是以护身而扬名的法宝了。
  “我既告诉了沉香宝莲灯的口诀,总该防着他用宝莲灯对付不该对付的对手。”
  杨婵知道沉香定不是凭空出现在地牢中的,能送他进来的人,只有可能是二哥的手下。是以她说的那一百二十八字的口诀,既是说与沉香听的,也是说与她二哥听的。
  这本是她早就应该告诉二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