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令人不安地宁静,只剩下窗外聒噪而繁杂的蝉鸣。
  学生们都知道,课堂上犯困的时候,教室里突然的安静是最可怕的。
  午后犯困的学生们一个一个清醒了过来,左右看看,试图悄无声息地放下支撑着下巴的手腕或书本,端端正正坐好。
  这合了女老师的心意。
  她用修剪干净的指甲点了点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笔书写的英文短语流畅整齐。
  “卞调皮,你来给大家讲一下这个过去完成时的用法。”女老师的话语从小蜜蜂里扩音出来,响亮而失真。
  卞景和保持了沉默。
  按照他的人物设定,顶撞老师、不服从管教才是他该做的事情。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还是尽量避免ooc吧。
  右前桌的一个小胖子投来了敬佩而同情的复杂目光,一双肉嘟嘟的手在桌面下比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很快,卞景和就知道了原因。
  女老师冷笑一声,环顾四周,提高了一点音调:
  “卞调皮不会,有没有人回答?any volunteers?”
  “any volunteers?”
  班里的学生们心虚地低下头。这样压抑的气氛下,就算是真的会,也不好说出来啊!更何况要是站起来回答了,让卞调皮怎么想啊。
  女老师被气笑了:“okay,看起来你们都不愿意回答。”
  她快速收拾收拾讲台上厚厚的一打教案和资料,把它们叠整起来,边缘放在白铁皮的讲台上敲了敲,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粗跟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教室里很快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响。一个梳着高马尾的眼镜女孩站起来,大声叫了几句“保持安静”,便哒哒哒跟着跑了出去。
  没多久,另一个女老师走了进来。
  她年纪看起来在四五十岁,头发剪短,在后脑扎了一个小小的发髻,干净利落。
  卞景和听到同桌和前桌夸张的急促交谈,很快知道了这位打扮利落的女老师是年级部主任。
  女老师走上讲台,环视一圈。
  教室里很快鸦雀无声。
  她双手抱胸:“你们楼老师被气着了,身体不舒服,班主任也有事不在,只能我来管。卞调皮,你出去站着,其余人安静上自习。”
  眼镜女孩已经从办公室给她拉来了一张椅子,她也不客气,坐在讲台边上看着众人。
  卞景和安静地站起身,走出教室,站到门口。
  “书不拿的?”年级主任叫住他。
  卞景和乖乖照办。
  他站到门口。这个本的时间背景应该正处于盛夏,阳光十分毒辣,站到走廊上后,明亮炽热的天光毫无遮蔽地照射在人身上,连雪白的瓷砖都反射着灼人的热量。
  卞景和能感觉到那个年级主任严厉的目光时有时无地扎在自己后背上,只能放弃了找个阴凉地方的想法,装模作样地捧起了课本,上面的英文印刷体在视野中歪七扭八地旋转扭曲。
  盛夏蝉鸣,空气像是死水一样毫无波动,拉着其中的人沉默下去,试图将其溺毙。
  教室里风扇慢悠悠转动的声响传出来,吱呀吱呀的,带来一点幻觉般的微风。
  卞景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他真的回到小学五年级了。
  连带着身体也是。
  小小的手掌完全不像是普通五年级的小男孩一样精瘦皮实,没有因为在阳光下疯跑而发黑发黄,反而十分白皙丰盈,手掌心和手背指关节处都带着软嘟嘟的小肥肉,一戳一个坑。
  这确实是自己的手。
  小学五年级版本的。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体力也恢复到了小学五年级的水平。
  别的小男孩在这个年龄段都是爱跑爱跳、猫狗都嫌,摔摔碰碰都不算什么,但卞景和可不是。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了才慢慢调理好的。
  无奈地在阳光下暴晒了将近三十分钟,卞景和觉得自己已经是条亟待翻晒的咸鱼干了,眼前的画面开始出现一个个的黑色阴影斑块,腿也软了起来。
  幸好在他倒下去之前,下课铃响了。
  年级主任又多坐了五分钟,坐到下一节课的数学老师来了,才站起身,不紧不慢地离开,飘逸的黑色花纹长裙在空中轻巧划过。
  卞景和拖着沉重的双脚回到教室。
  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男老师,为人幽默风趣,倒是挺喜欢数学还不错的卞调皮,觉得他脑子灵活,见状还笑着调侃了卞景和一句。
  卞景和勉强挤出个笑容。
  回到位子上坐好,眼镜女孩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藿香正气水,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了他几句,随即甩着小马尾离开了。
  卞景和顾不得许多,先一口闷掉了藿香正气水,死死闭着眼,努力忍住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你还好吗?”一个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嗯?
  卞景和睁开眼皮,看见了周正经,或者说,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周岳。
  周岳那气质,哪怕身形缩小成了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男孩也格外突出,看着就让人觉得他还是班长或者生活委员,像老妈子一样照顾大家。
  卞景和应付过去几个嘻嘻哈哈叫他“卞哥”并哗啦啦跑过去的小男生,随即点头表示自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