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河边,荧惑慢悠悠地下了车,赏景。
  车夫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轻车熟路地将停靠在岸边的船只纤绳解了,忙活一阵之后回头道:“姑娘,你赶快拿符咒出来烧了,不然——”
  荧惑慢悠悠地问:“不然什么?”
  “我跟你说,这河里可是有怪物的,赶紧靠里面些,万一被吃了我可——”
  他话音未落,这条河却忽然出现了异样。
  原本平静的河水波澜骤起,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般变作了浑浊一团,与此同时,河底冒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几乎有河道那么宽,眼见着就要浮出水面来。
  车夫话都说不利落了,惨声道:“你的符呢!”
  “什么符?”荧惑明知故问,“哎呀,我身上又没有魔气,为什么要符?”
  与此同时,河中忽然蹿出一条巨大的鱼!
  说是它鱼其实也不太像,长得一副牛头马面,身上爬着无数只水虱,正缓慢蠕动。它还有一张血盆大口,獠牙森森,一个人都不够它吃的。
  这鱼激起的浪花三丈高,吼声震天,一口就将那惨叫着的车夫吞了。
  这鱼长了个鹰一样的前爪,极其有力。
  吃过人之后向后一蹬,仰面重新栽回了水里。
  浪头打来,像是暴雨倾盆,荧惑躲在马车的侧面,等水过去了,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笑了:“魳,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吃?”
  大鱼闻言叫了几声,在河中逡游不止。
  片刻后,水纹散开,水波逐渐平稳,大禹重新变为了河底巨大的阴影。
  等水面静了,荧惑才走出来。
  她顺手放生了三匹马,然后拍拍它们的鬃毛,自言自语:“往常人来沧浪都不敢不带符驱魳,这车夫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说拿了三两银子,所以高兴疯了?”
  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清楚得很:这鱼是谁身上的魔气重吃谁,一般来魔域的都没有善茬,魔气比这些车夫重多了,所以都会自己燃符驱赶魳兽。
  可他碰上了荧惑,一位披着清正宗外皮的魔门尊主,能有魔气就怪了。
  车夫不被吃谁被吃?
  “唉,”荧惑叹了口气,“浪费了我的三两银子——”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是谁啊,把魳都招起来了?”
  此人咬字有些怪异,很慢,带着点缠绵的意味,声线也很独特。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魳潜得更深,几乎不敢露出头来。
  这条鱼聪明得很,也就吓唬吓唬往来的人,若是真的遇上了惹不起的,它认怂比谁都快。
  荧惑露出一个笑:看来,来的这人很厉害。
  很幸运,她也很熟悉。
  她活着的时候,手底下有五员猛将,一个比一个能打,根本不把清正宗放在眼里。
  荧惑将他们以五明子命名,分别是:净气、明力、妙风、妙火和妙水。
  眼下这个嘛——
  荧惑转过头,看向眼前少年精怪又狡黠地笑脸,对方身形面容都十分娇俏,很漂亮,不出声的话,估计会被认成小姑娘。
  她很自如地打招呼:“妙水,好久不见。”
  “嗯?我认识你吗?”妙水露出感兴趣的笑,而且几乎是瞬间就确认了眼前少女的身上没有丝毫修为,于是慢条斯理地揶揄道,“你如果还想喊魳来吃我,那可是失策喽。”
  魳听到自己的名字,很配合地继续往水下缩了缩。
  “是吗?”荧惑弯起嘴角,然后猛地伸出手,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脑壳上,不客气地厉声骂道,“连你亲祖宗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不问好!”
  妙水被这一拳打懵了,心头迅速划过一丝诡异的感觉——
  这一拳好像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挨过了成百上千次,从速度、角度、力度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了,他甚至感觉可以预测到眼前这个出拳之人,下一句必定是要骂他笨得像头猪。
  “你真是笨得像头猪!”荧惑大骂,“瞪大眼睛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妙水被骂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喊,“是老大?!”
  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飞扬的眉梢和神态中的狠厉却让他再熟悉不过。
  荧惑冷冷撇嘴,伸手对着他的额头又是一敲,“你傻了?”
  听她如此说,妙水一双桃花眼里蓄上了泪水:“老大……”
  荧惑不耐烦地挑眉:“干什么?”
  “老大!居然真的是你?!”妙水扑上来,竟然直接将自家老大抱起来转了一圈,“您怎么——”
  他不知前因后果,犹豫再三道:“您怎么突然诈尸了!”
  “滚,”荧惑笑骂道,“我是夺舍,你懂什么!”
  看着对方眼圈通红的样子,荧惑心里舒坦不少。
  原来还是有部下为她担忧的,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她这个大魔头死。
  荧惑看他一眼,玩笑道:“你这么轻易就信了,不怕我是骗你的?”
  “有谁会像您一样揍我的脑壳?”妙水揉揉额角,委屈地说,“除了比以前力气小一些之外,完全就是以前熟悉的感觉啊。”
  “还挺聪明,”荧惑笑了出来,“还以为非得要我说出你在魔市盛会上,睡得流口水才算合格呢。”
  妙水撇嘴不满道:“您怎么还记得这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