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岐视线看向别处,然后道:“这里就行。”
  看出对方的羞窘,荧惑道:“那你帮我把头发擦干吧。”
  说完,她接过无俱剑,忍不住掂了掂,戴上剑鞘之后,竟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不少。
  岁云岐依言走到少女身后,捞起她的长发,放置在长巾中慢慢地擦着。
  “药泉热度还好吗?”岁云岐问,“天气转冷,也许要添火玉了。”
  荧惑忍不住道:“这就算冷吗?”
  岁云岐点头:“往常这个时候,都开始换厚一些的衣物了,栾姑娘不怕冷?”
  荧惑心想,自己还真不怕冷,邪异门本就在北方,常年都冷,尤其是魔宫的位置,哪怕是盛夏,也不过热上中午两个时辰罢了。不如清正宗这边,夏天热得过分不说,就算是已经入秋了,也并不显得凉快。
  “不太怕,”她道,“栾家比这里要冷一些。”
  见她若有所思,岁云岐道:“在想什么?”
  荧惑道:“突然想吃冻柿子了,是不是要冬天才能吃到?”
  岁云岐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看着对方迷惑的样子,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倒像是真的没吃过。
  荧惑叹了口气,十分遗憾地说:“你竟没吃过这种美味吗?今年冬天让你试试看。”
  岁云岐听后笑起来:“好。”
  她用手指慢慢抚摸着无俱剑上的纹理,然后道:“阿云。”
  岁云岐心中一跳,看她:“……怎么?”
  “你的剑穗旧了,我送你一条新的吧,”长发擦干被放下来,荧惑侧过脸,对少年轻轻一笑,“我觉得红色更配无俱剑。”
  这剑穗原本就是许甦随手买来送的,岁云岐系上之后将近十年没再换。
  听到少女这样说,岁云岐点了点头,笑意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好。”
  “走吧,回去了,”荧惑把无俱剑递还回去,“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吃点冰糕可惜了。”
  岁云岐道:“桑榆刚好准备了,还有桂花酒。”
  “这么好?”荧惑惊喜道,“那我多喝两杯,争取借着还有灵力,给你表演一下栾式功法。”
  岁云岐换上尊敬的表情:“很期待。”
  两人近日的对话都十分无意义且没营养,荧惑逐渐不再每句话都有所图,不再每句话都暗示对方,经常随便说些什么,东一句西一句,岁云岐这个不经常与人交谈的人,竟然也跟得上并接得住。
  他们并肩朝着后宅走去,荧惑忽然想,这种日子就要到头了。
  她拿回身体后便立刻就要回邪异门,然后开始着手对付舍潮。
  也不知道那时候无俱剑主会怎么样?怒不可遏是一定的,但大概不会和舍潮联手。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少年。
  “你好像脾气一直都很好?”荧惑问,“没怎么见你生气过。”
  岁云岐笑道:“自然也会生气。”
  荧惑又问:“那如果你被人背叛,会生气吗?”
  岁云岐听后怔忡了一瞬。
  荧惑自然道:“我指的是方予朝那件事。”
  “方师兄他……也许有苦衷吧,”他想了想,不确定道,“但既然已经成为了敌人,我便不会再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只会阻止他,然后抓回他。”
  荧惑好奇道:“为什么不思考?”
  岁云岐道:“如果思考,我就会犹豫。”
  他还挺懂自己容易心软这个特点的,荧惑听完被逗笑了。
  “那就好。”她说。
  那就好,你不心软,我也不会心软。
  回去后,听闻新的禁地咒令已经部署好了,荧惑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
  她给去的咒令有问题,但多亏了有栾如这个理论专家在,才能蒙混过所有人的耳目,加之对此类阵法有研究的许家主还伤着,更无人能让她偷偷将邪异门与清正宗连接起来。
  想必禁地那些老东西也不知道,昔日魔火不过的炽停峡,如今已经成了魔修的传送点。
  她故意放出大婚的消息,想必那日魔族也会趁虚而入,若是舍潮还未苏醒那也就罢了。
  若是苏醒了,也免不了一场苦战。
  她将传送术法的位置藏在这里,一是为了灯下黑,二是为了,倘若真的有事,她便立刻带着身体离开这里。
  剩下的,就全都交给清正宗去解决吧。
  荧惑一边吃糕点一边毫无愧疚地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
  她瞟了身旁的少年一眼,这段时间她利用栾如身体的便捷,为对方提供了不少功法修炼上的帮助。
  如今的无俱剑主,比起杀她那会儿的还要强上两三分,就算是舍潮真的复生了,想必也能撑个一时半会儿,足够她带着全部家当回邪异门了。
  还有那三个孩子,她授课这段时间,也教了他们不少东西,虽然和魔族真刀真枪地搏杀可能还有一段不短的差距,但保住自己的命,问题应该不大。
  想到这里,荧惑竟有些心累,她仿佛在邪异门清正宗打了两份工似的,怎么处处都要自己来管?
  喝完了酒,他们一同看这段时间清正宗弟子发来的战报。
  魔族暂时从宗域这片土地上撤出去了,但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松一口气的事。
  他们只觉得山雨欲来,事情并没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