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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青栾刚落下脚,就看见一堆落叶中的严宁,她衣服的颜色太深,若不是腿下沁了一地的血,一时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他步伐加快,走近才发现严宁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头发也散开了,胸口插着她发冠上那支红珠发簪,施青栾刚想问话,却见她大腿上也满是血洞,泪泪出血,还冒着热气。
  施青栾蹲在她身前,问道:“他们师姐,你……怎么了?”
  严宁听到称呼睁开眼,眼神从茫然变成肯定,仓皇笑了一声,“你来的可真慢……快给我消除记忆。”
  她言简意赅,从施青栾身后看到了长秋,心跳动了一瞬,但他没有上前。
  或许是林可英转述了严宁说的“别叫他”,长秋很听话地站在远处,正在帮林可英包扎手上的伤口,寒风吹起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他的手在颤抖。
  严宁赶紧低头,她这模样,糟糕透顶。
  “是仙根?”
  施青栾伸手探去她后颈的仙根,结合林可英描述的情况,心中已了然,但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难道那人上辈子投胎没喝孟婆汤?
  “你在对抗她?”施青栾低声问道,“那个女人?”
  “……别废话了,她的记忆想代替我……”严宁吞吐了一口气,右手转起那枚血肉里的簪子,五官瞬时扭在一起,脸颊上的白又灰了几分,“再不动手,你就没大师姐了……”
  施青栾见她这动作,心中一惊,看来比想象的更严重,他手忙脚乱施出法决,青绿色的灵力如火焰般飘在他手心。
  “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仙根还在,我只能帮你阻隔,她的记忆……你可能还是会看到。”
  严宁有气无力点点头,心中惨然,这总比失去自我强得太多。
  施青栾手一抬,青绿色的火飘进严宁的眉心,冲进了内心深处。
  那些零碎的记忆没有消失,它们如有生命般想要缠上她,然而一道无形的墙护住了她孱弱的灵魂。严宁防佛凌空看到了紫姝,她挥剑的模样淡然决绝,神态倒和严宁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她们长得一样,竟有点像在观看别人的人生。
  严宁呼了一口气,那种眩晕又窒息的溺水感终于消失了,但灵魂受到侵犯的恶心与惧怕,还留在她胃里,让她时不时想吐。
  “这仙根,毁了会怎样?”她问。
  “……你就是靠它护住心脉,没了它,估计活不了几天……”施青栾犹豫,他回头看了看长秋,“我建议你还是别这样做。”
  “我知道,不用多说。”
  “你的仙根才恢复至神道,要是全恢复,你可能……”施青栾眉间不忍,探查她腿上的血洞,“他们师姐啊,你可是真够狠的……”
  “不要了……有几年活几年……”严宁平静道,“别告诉他就行。”
  失去自我苟活一辈子,还是保留内心潇洒一两年,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用选择,强迫她变成他人,这种虚无的存在还不如去死。
  “他是单纯但他又不傻,“施青栾抬头直言吗,“你的情况他还不了解吗?你这样藏着掖着还不如说开了。”
  确实,长秋从来没有问过这些事,他每天都很开心很快乐,但要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严宁听言看向站在远处的长秋,她强忍痛苦,不想过于脆弱,但他们眼神相汇那刻,严宁心里生出渴求,一直干燥的眼睛也倏地湿润。
  下一瞬长秋就飞奔过来,眨眼间靠在他怀里。
  他是知道的。
  “阿宁……”他声音颤抖,却尝试抿出笑容,“没事的、没事的,”
  他亲自拔出那根他送的红珠发簪,回了客栈。
  “长秋……”严宁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声音浅浅的,像飘在鼻尖。
  长秋伸向衣襟的手停住,急忙抬头说道:“我,我可以闭眼,让我帮你好不好……”
  “不是……你叫叫我,我想听……”严宁低声一笑,无力的手够上他的胸口还揉了两下,“再说了,在浴桶里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现在有什么不能看的?”
  “阿宁……你……”长秋哽咽中带着嗔意,“这样了都不老实……”
  “哎呀,大师姐重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喊喊。”严宁大概也是没什么顾忌的了,脸皮越来越厚,瘫在床上胡言乱语。
  “好,阿宁,阿宁……”长秋又靠近了一些,将严宁的手掌贴在胸口,“阿宁想怎么摸都好。”
  严宁心满意足频频点头,手又沿着衣襟伸进衣服里,看到长秋耳根发红,似乎伤口都不疼了。
  在他一声声的轻唤中,严宁像是找到了自我,找到了她真正的名字。
  很快,她双腿与身前已经被长秋上好药裹好了绷带,施青栾配的药,休息两天就可以痊愈,连伤疤都不会留。
  现在她光溜溜地缩在长秋怀里,胳膊从他的衣襟里伸去,贴着温热的皮肤绕在他背后,脸贴在他紧实的胸膛前。
  他浑身还散发着淡淡的树木香气,让她心底的恶寒与反胃压了下去。
  “阿宁,能告诉我吗?”长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看见的。”
  “长秋,我可能……以后——”
  “嘘……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先让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