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有那一缕灵魂。
  极致的疼痛背后,她似乎感受希望,看到血色染红了长秋浅白的衣服,他像是穿着嫁衣徐徐走来。
  满脸血色的她笑了出来,却突然停止了挣扎。
  方才的经过在林可英看来,这是极为恐怖的画面,面前的严宁整个人都被血覆盖了,那些莹光不断来回,身上的血像沸腾了一般!
  师叔似乎不见了,只剩一团翻涌不止的血色肉团。
  更何况,方才她猛烈的挣扎后,此刻竟溢出低低的笑声,下一刻竟然不动弹了!
  而那些扬起的血滴,都飞去了长秋沉睡的花苞里,回来的紫色萤光此刻却停在严宁也不动了!
  她的灵魂游走在生死边缘,她的血肉即将失去活性,再转移也没有什么用。
  施青栾见状,双手立刻做诀。
  无风林动,他浑身青绿色的灵力猛地散了出来,全部施加于严宁血色般的身躯,缕缕涌入她的心脉深处,重新打通了生命的流动。
  那团看不清的血肉,又重新涌动起来!
  林可英脸颊湿得彻底,下颌不断震颤,他突然明白了,哪有什么凭空造出血肉之躯的办法,他在阿柔院子这段时间,也听她提及过破茧成蝶的过程。
  打碎,融化,重生。
  他们好像都知道,只有林可英不知道,不、师父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断然不会让爱的人遭受如此痛苦,以身献祭。
  这太残忍了……
  “师祖,为什么!师叔还能活吗?!为什么你们都不说!”林可英扔下衣服,疯狂扯施青栾的衣摆,见施青栾不理他,又向花苞边喊边哭。
  “师父!师父……师叔骗你的!她骗你!他们都骗你!”林可英扑腾进泉水,向长秋那朵花苞游去,泉水浸湿了他的身体,与脸颊的泪混在一起。
  “小兔崽子,给我滚回来!”施青栾咬牙道,“你过去叫醒他,两个人都得死!我在,你师叔还死不了!”
  翻腾的泉水只剩蔓延的波纹,波纹传到岸边又打回林可英身上。
  他小心翼翼一步步退了回来,浑身湿漉漉抱膝坐在泉水边的干地上,小声抽噎。
  生怕自己的哭泣声也吵醒了他的师父。
  林可英想起在云港听的评弹了,那对男女何其相似,但师叔和师父受的苦比话本剧情更甚。
  师父还等着嫁给师叔呢,他经常说他的阿宁多么多么好,多么温柔……虽然林可英真没看出来,但现在……这段时间也没有再发过脾气,有时候偷偷看去,她在师父面前也真像少女一般。
  师叔……她也才二十岁啊!?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林可英转头看向一团木台模糊发抖的人影,他站起身甩干水、擦干净手,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衣服,安静等待木台上重新出现严宁的身影。
  严宁在一片混沌中,感受到熟悉的灵力将她的意识拉回,虽然抽心挖髓的痛苦同时出现,但她很高兴自己没死。
  不愧是青竹医仙,她在内心赞扬道。又看着内心深处那缕纯净的灵魂笑了起来。
  ……
  太阳西去,夕阳暖黄的光落在严宁紧闭的眼皮上,她此时只是陷入了晕厥与昏迷,阿柔替她擦干净身体,带回了院子。
  施青栾在旁有些来回踱步,他耗费了全部灵力,此时也面色苍白。
  他内心焦急万分,按照严宁此时身体受损的程度,若长秋复苏时,严宁还没醒,他该如何解释?
  以往开惯了玩笑的施青栾,竟然无法再去说什么谎话。
  “啊?师叔……师叔醒了!”守在床边的林可英突然喊道。
  醒了?怎么可能?
  施青栾走去,果然看到严宁睁开的眼眸被夕阳照得通透。
  严宁是强迫自己醒来的,意识挣扎的过程不必再谈,她只觉得自己也像是又重活一次。
  是新生,是两个人的新生。
  她眨了眨眼,重新找回身体的感受,慢吞吞坐起身,林可英见状立马扶起她。
  “师叔……你……”林可英豆子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你太吵了。”严宁虚弱说道,“我想喝蜂蜜。”
  “好好好!我去,师叔你等会!”林可英见严宁坐好,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严宁手撑在床边,面无血色,待眼前的金星退下后,抬头看向施青栾。
  “阿柔呢?”
  “回房休息了。”
  “长秋……”
  “很顺利,只等子时。”
  “好的。”
  “他们师姐……你……”
  “我还能活多久啊?”严宁再次仰头问道,她的声音又轻又浅,眼眸里却是施青栾未见过的纯真。
  “一个多月吧。”施青栾说道,逆光的他仰起头眨眼,阻止多少年未曾落下的泪,他转身看向西边窗外的花海,“真美啊,他们师姐,可凌风轩要是种花得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开了。”
  “……没关系,你就说是你种的就好。”
  “我一个大男人种什么花!?他问起来不觉得奇怪吗!?”
  施青栾甩甩袖子,声音虽然严厉,但也有些颤抖。
  严宁轻轻一笑不再接话,洒满金光的房间一片寂静,桌案上她送给长秋的那束花似乎到了寿命,长秋再怎么用灵力维系,也恹恹垂下了头。
  “师、师叔……蜂蜜。”沉默许久,林可英突然钻了进来,颤颤巍巍递过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