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尤悠已经夺门而去了。
  阮安叹了一口气,但是心疼她归心疼,他没有办法对此置之不理,没有犹豫多久他就传音联系上了掌门。
  “喂,阮安啊,怎么了?是边境那边有什么突发情况吗?”扶明凝重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安低声说: “师伯,是尤悠她……”
  但他只是起了个头,话都没说完,扶明就松了一口气,带着一副然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 “又又啊,你不用担心她,她要做什么就随着她去,你师叔就在那附近盯着呢,安全得很。”
  ……师叔?
  阮安有些疑惑。
  他低头,捡起刚才砸到桌上的小袋,走出帐篷,好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方才他进去的时候就没布置隔音结界,那些对话十有八九已经被他们听到了,不过他也是故意的,想着好歹有人听到了能还回去一颗九转回春丹。
  其他的给了也便给了,但是这可是救命的丹药,这片地的弟子他都一一看过了,除了尤悠直接喂了一颗丹药进去那个弟子,其他的都没有严重到需要九转回春丹的地步。
  不过这都是方才的想法了,现在他只想知道,既然长榆师叔来了,那为何不现身,又为何不直接动手杀了那些邪魔?
  其实这次的行动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邪魔大规模入侵是大事,但是派遣大能镇守是最好的办法,他们这些小弟子动起来手来很容易伤的伤死的死,但是大能们出手就简单许多,为什么却是让他们前来呢?
  是啊,为什么呢?
  系统很清楚这个原因,因为天外更强大的邪魔们在盯着各大门派的聚灵阵,只要他们敢离开门派半步,他们就敢抓住时机从撕开缝隙进来破坏聚灵阵。
  这样天地间的灵气就会越发枯竭,修真界的灭亡也会越快。
  而唯一行走自如的长榆。
  那是因为他是个冷血的疯子。
  疯子不在乎这个世界死多少人,也不在乎这个世界是否会灭亡,于他而言,人,妖,魔三族和邪魔都是一样的存在。
  凡间有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对长榆来说,人,妖,魔和邪魔都可以划分到“非我族类”的范围里。
  而他唯一所在意的尤悠,他自然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她不受伤害,既然她都不会受到伤害了,那么其他的事重要吗?
  完全不重要。
  邪魔的入侵很快又加大了力度,尤悠拿出来的那些灵石符箓丹药也已经逐渐消耗殆尽,魔界物资极度匮乏,后勤只能来回往返妙音谷取物,尤悠之前担心后勤的速度不够快还把自己的几艘飞行宝舟贡献了出来,但是还是太慢了。
  邪魔入侵的速度太快,源源不断的魔物不断涌入,再快的飞行宝舟也赶不上这个速度。
  物资匮乏,加上持续不断的战斗和消耗,再对上似乎永无止境地出现着的邪魔,死亡开始出现在这片阵地上。
  这也是尤悠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人的死亡。
  邪魔的血是浓稠腥臭的绿色,加上一剑刺死的时候它们往往就灰飞烟灭彻底散开,所以尤悠看到的时候除了恶心别无他感。
  但是同伴的死亡是不一样的。
  她还记得她,那天带着琵琶问她还有没有药的师姐。
  那么修长漂亮的脖子被邪魔狠狠地啃噬着,她拼尽全力用琵琶狠狠地砸掉了那个邪魔的头,可咬着她脖子的东西消失时,温热的血液也喷洒出来,那么多的血,尤悠的视线都变成了一片猩红。
  然后砰的一声,她的身体重重落下,就像一直从空中飞落的蝴蝶。
  尤悠怔怔地看向她落在自己不远处的尸体,那身素白的长裙几乎都被血色染红了,脖颈处是浓稠的腥绿色……她手里还紧紧抱着那把琵琶,上面的弦根根断裂。
  腥臭的气息猛的从身侧袭来, “桀桀在战场上发呆可不是个好习——”
  声音戛然而止。
  尤悠伸手抹了把泪,然后把刚才插进去的剑又往里面捅了捅。
  “这话还你,在战场上发呆可不是个好习惯。”
  战场上瞬息万变,来不及悲伤就要收拾好心情应对随时会出现的攻击,但是周围越来越多的同伴倒下,尤悠挥剑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同伴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洒落在脸上了,厚重的血污层层覆盖住她的脸,她眼前早已是一片漆黑,只有拿着剑的手依旧麻木地做着挥刺的动作,完全凭借着本能在杀敌。
  大战稍缓,好几天的拼杀终于换来了片刻的喘息。
  尤悠简单地清洁了一下脸,确保眼前没有障碍物遮掩视线后,就开始加入到后勤部队里,帮忙把牺牲的弟子一一背回来放好。
  这个工作很简单,因为邪魔死了就灰飞烟灭了,剩下的尸体全都是他们牺牲的同伴。
  这个工作也很艰难,因为几乎每一个弟子都死得很惨烈,邪魔死了会消失但他们生前喷洒出来的血液不会消失,他们制造出来的狰狞的伤口也不会消失。
  尤悠几乎是强撑着去的,但是才仔细端详了两个牺牲的弟子,她就抑制不住自己情绪,翻天覆地似的痛苦从胃一路扭曲着攀升上来,她整个胸腔都被难以言喻的悲恸所掌控,一张口似乎连喉咙都扎满了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