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璐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应该是能解决掉他们,但是迎战他们需要勇气,还记得理论基础课上关于位阶最重要的内容吗?”塞拉压低了声音,“实力是无法用位阶评测基准算出的,这些人都是颠覆了位阶评级的角色,这下你懂他们是什么了吗?”
“他们是帝国的意志,是在这片土地上以国家的名义浇灌了数百年培养出的人偶,当他们开始运转,就势必带来血与火……路禹,无论是黑鸮,暗影卫队,寂静者,还是光辉分身,没有必要,不要直面他们,除非你做好了与这些‘国家意志’碰撞的准备。他们不是摩斯塔纳那个愚蠢的皇帝手下受到掣肘而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的魔法师,而是一群意志坚定,不择手段的怪物。”
璐璐说:“我跟随塔妮娅时候就知道了黑鸮的名字,也曾在一次宫廷晚宴上见到过侍立于皇帝身侧的黑鸮们,可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需要出动他们解决的事……松鼠人真的是黑鸮出动才能解决的敌人吗?奇维塔地区不只居住着松鼠人,对松鼠人动用黑鸮赶尽杀绝,难保其他种族不会兔死狐悲……这件事本就是梭伦的领主做事太绝啊。”
“不是为了松鼠人去的……”路禹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用征询的眼神望向塞拉。
塞拉点了点头,两人再次心意相通。
“是为了那只雪怪。”
塞拉遥望奇维塔所在的方向:“当我们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黑鸮恐怕已经出动了,而且……他们大概知道雪怪到底是谁。”
【奇维塔地区】
即将落山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将最后一抹光洒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上,斑驳的光从树叶的缝隙渗下,零星地打在一身银铠的“雪怪”身上,反射着耀眼的光。
隐藏在头盔后的眼睛将冰冷的视线从缝隙中投出,穿过一颗颗大树,穿过山丘……
地面轻微的颤动无法躲过雪怪的感知,他轻轻起身,那些将他当做鸟架的鸟儿被惊起,扑腾着翅膀向着天空飞去。
雪怪若有所思地望着飞鸟,俯下身拾起了被自己短暂放下的长枪。
宽大的黑色长袍上以金银亮色丝线绣着作飞扑捕猎状的“鸮”,裙摆点缀着浅黑色的翎羽,来人静默地站在夕阳西下,光芒退去后留下的大片黑暗中。
天空中无数鸟儿欢叫着返回巢穴,大地上,黑鸮孤零零地伫立着。
手握长枪的雪怪,沉默无言的黑鸮就这么对峙着,直至繁星出现于天穹之上,害怕打破这份沉默的月亮将月光洒在黑鸮的长袍上,将他的影子拖曳得老长,黑鸮这才开口。
“你活了多久?”
雪怪无言。
“美丽的鲜花会凋谢,嫩绿的草叶子会枯死,江河也非亘古不变,日月星辰终有湮灭的一天,万事万物都有终焉,遑论国家……”
见雪怪还是无言,黑鸮继续说:“从黑鸮诞生的那一天,他们便说你会回来,你是残余的意志,是不该活着的影子,是会点燃战火的灾厄……他们未曾等到你,认为衰朽已经将你的一切抹去,可而今,你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雪怪终于说话,语气沧桑而荒凉:“衰朽可以阻挡。”
“怎么阻挡。”黑鸮很自然地询问。
“意志,仇恨。”雪怪说,“只要心中还有仇恨的种子,衰朽便会被你拒之门外。”
“你该憎恨的是毁灭了一切的侵染之灵。”
“也许还有对我们赶尽杀绝的梭伦?”雪怪淡定地补充,“你们将王子丢入火海,看着他们哀嚎,惨叫,变成漆黑的尸首。你们不准我将他们的尸首带走,不准祭拜,不准悼念。被承诺给予豁免的贵族被你们处死,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将军被吊死……”
“叛乱的种子应该被消灭,这是斗争,不是游戏,我以为你已经参透。”黑鸮说,“被给予豁免的贵族在对抗侵染之灵期间将粮米偷换,放入沙子充数。被吊死的将军勾结,串联,企图在侵染之灵战争中陷害齐心协力的异族人……他们绝非你想的那么无辜。”
“这是他们一代一代传下来,让你们见到我时说出的话?”
“我只是熟读历史,知晓王国兴衰的普通人。”
“黑鸮也是普通人?”
“至少比你像是个人,我不会为了仇恨活着。你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国家只在书籍中存续,人们在怀念辉煌时代时甚至不愿意多往前面探索一二,因为每一行字都是血与泪,你庇护着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的意思是,梭伦比梅利亚斯更优秀?”雪怪举起长枪,“那你们的领主为什么会吃人?”
“哪里没有好人坏人?”
“现在的梭伦与那一日的梅利亚斯并无区别,你们煎迫,你们压榨,你们欺骗,你们奴役,而黑鸮……与我一样,只是这只巨兽的爪牙,而且,黑鸮本就起源于梅利亚斯……你们只是被驯养地,任人取乐的家禽。”
黑鸮背靠参天大树,云淡风轻地说:“我还有主人,而你却是无家可归的野狗。”
雪怪摇头。
“不不不。”
温度骤降,刺骨的冰寒从四面八方涌来,炎炎夏日,飞雪飘落。
“我还没死呢。”
“我还没死呢!”
“来吧黑鸮,来吧,梭伦圈养的鸟儿们,我就在此处,亮出你的武器,向我发动进攻吧。”
“梅利亚斯尚未倒下,我即是帝国最后的意志……来吧,直面我!”
“让我好好看看,诞生于梅利亚斯尸体之上的食腐怪物究竟是何模样。”
雪怪高举着双手,挥舞着长枪,一点一点向着黑暗中的黑鸮靠近。
“准备好了吗,梭伦的雏鸟们,好好看看吧,这才是,帝国的意志!”
伴随着冷冽的语气,凛冬降临。
……
……
深夜,赤红守候在塔妮娅的寝室旁,翻阅着卷轴,宅邸的仆人急匆匆地跑来,看见赤红之后连忙压低声音。
听闻消息之后赤红大惊失色,她没有犹豫,唤醒了熟睡中的塔妮娅。
不多时,塔妮娅便在帷幕后接见了两个信使。
“黑鸮阵亡三人?”
塔妮娅来回踱步,猛地扭头,透过纱帘注视着信使的影子:“你的信息是否准确?”
“黑鸮出动,泽尼尔亲王也知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甚至看到了前往亲王宅邸的信使。”
“哥哥也知道……”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是黑鸮,他们是最强的……即便璐璐被他们缠上也……”
“雪怪,雪怪……他到底是谁?”
第268章 教皇的收藏
劳伦德今天的气色很好,陪同路禹而来的雾妖“倏”一下便来到了劳伦德的床榻旁,即便黑衣修女知道路禹一行人不会有恶意,这个突然的举动仍是让她有些紧张。
雾妖此刻用的是璐璐的样貌,除了没上色之外,简直一模一样,这让劳伦德惊奇不已,笑着让雾妖转了好几个圈。
“能变成我的模样吗?”劳伦德问。
二话不说,雾妖摇身一变,化身为了掉色版劳伦德,看得一旁为璐璐斟茶的黑衣修女一愣。
劳伦德笑着从床头的柜子中找到了一副画像:“变成他的模样试试看?”
雾妖接受了这个毫无难度的挑战,一个英睿的青年像是从画卷中跳了出来,他骄傲地挺着胸:“怎么样,像不像?”
劳伦德面带微笑,把目光投向了黑衣修女。
黑衣修女怔怔地看了一会,这才用埋怨的口吻说:“真会折腾,赶紧收起来吧。”
雾妖这个小孩子出乎意料地受劳伦德的喜欢,劳伦德不但招呼着她坐到自己的床上,还主动将变成迷你小蛇的雾妖抱起——这让黑衣修女对路禹投来异样的目光。
劳伦德主动问起了雾妖最关心的塑形药剂,这个话题让璐璐很尴尬,这段时间的药水实验一直失败,唯一小有所得的便是还原出了能够短时间强化体质的药剂,而这个效果远不如自己拥有触手身躯时那么强力。考虑到当时的爆炸触发过萨耶尔的卷轴,因此璐璐怀疑想要实现触手自由难度不小。
还原触手药剂失败,塑形药剂也不怎么顺利,基本每次实验失败的药剂都成了毒药或者泻药,笨龙和雾妖等得望眼欲穿,奈何璐璐只能通过一次次试错去接近成功。
“学派的纷争啊……这份闭塞,让人难过。”劳伦德感慨万千,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雾妖得宠,与之一起前来的西格莉德只好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吃着酥饼,听到劳伦德喊到自己的名字,她一擦嘴巴,连忙起身。
劳伦德让西格莉德蹲下,伸手摸了摸她弯曲的龙角。
光滑,坚硬,冰凉中隐隐带着一点温度。
“上一次触摸龙人的角,好像还是二十年前……好怀念的手感。”
路禹觉得劳伦德像是在撸猫,也许他一直想这么做,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因此一直压抑着。
西格莉德试探着问:“我听路禹说,您有东西要给我们?”
“西格莉德!”路禹提醒。
劳伦德伸手制止路禹,笑呵呵地说:“这样挺好的,想要就直接说出来,比起那些想尽一切办法,去偷,去抢的卑劣者好多了,而且我确实答应了你,没必要为了客套或者面子隐瞒……”
黑衣修女将房间里的一幅画取下,露出了被遮挡的暗格。
从暗格中取出的匣子大概一只手臂的长度,伴随着劳伦德亲自打开,一柄握把处镶有紫色水晶的短剑展现在众人面前,剑体上有水纹,且散发着清冷的光。
璐璐敏锐地发现,这把匕首似乎能扰动周围的魔力流动,好奇地问:“这把短剑……”
“能破魔……打造它的人不知道以什么方法将破魔水晶与短剑完美融合,并且不会如同水晶般轻易碎裂,最终得到了这把可以扭曲魔力的诡异短剑。众所周知,工匠一直以来都和武者站在一侧,因为魔法师越来越强大,他们必须合作,才能在这个魔法师蒸蒸日上的时代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制造能够让普通人轻松杀死魔法师的武器便是不少工匠大师的追求。不过魔法师们不喜欢被威胁,他们不需要能够量产的,杀死自己的武器,因此这位钻研出锻造技艺的大师刚刚名声鹊起,来不及总结出辛苦钻研多年的技艺便死于一场奇怪的意外。”
璐璐喃喃道:“哈尔斯特……”
“两百年了,没有人再知道哈尔斯特用何种方法,将破魔水晶中破魔力量完美契合武器,又通过什么方式让加入了破魔水晶的武器展现出足够的韧性,不会轻易碎裂。常规的破魔武器只是单纯的嵌入破魔之物,激活,待到破魔水晶用尽便成废铁……可哈尔斯特的这把短剑却能通过魔力滋养恢复破魔之力……”
劳伦德一脸惋惜,接着说道:“无数人寻找着哈尔斯特突然开窍的秘密,毕竟他当时已经四十岁,而过去的三十年他是那么的庸碌,有一天却突然开悟……可惜,伴随着他死去,一切秘密都被埋葬了。”
“拿去吧,西格莉德,这是发挥身体力量的人,最为趁手的武器……有它的帮助,在未来的大动荡中,你会能帮上路禹他们很大的忙……时代也许会抛弃武者,但不会抛弃工匠,只要工匠找到了出路,那些苦熬着的武者终会以另一种形式适应新的时代。”
虽然心直口快,但是西格莉德还是被这份礼物的分量震慑到了,她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路禹和璐璐。
黑衣修女端起盒子,直接塞到了西格莉德的怀里,顺手还摸了一把她的角。
劳伦德和黑衣修女还真是挺像的,连撸龙的手法都这么像……路禹困惑了起来,难道这么摸手感会更好?
“回去试试好了。”路禹心想。
黑衣修女看着收到礼物后还没回过神的西格莉德,开解道:“安心收下吧,劳伦德死后,这些都不会属于他,而是归属于教国。比起让教国把他们锁进宝库不见天日,让能够爱惜它们的人手里继续发挥作用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即便光辉之神在此,也不会阻止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毕竟这些都是劳伦德为数不多的收藏,欣赏这些东西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西格莉德珍而重之地收下短剑,迫不及待地拿出短剑耍了几个剑花,看得劳伦德连连鼓掌,却忽然蹙眉。
西格莉德以为自己的举动唐突了,刚想道歉,劳伦德却转头对黑衣修女说:“你帮我藏起来的东西里有盾牌吗?”
黑衣修女回忆片刻:“有,不过现在不太好挖,等我准备好了,西格莉德再过来取吧。”
西格莉德都没法客气,左右手都被劳伦德和黑衣修女安排好了……路禹估计西格莉德如果表示自己还差一套防护能力拉满的盔甲,即便劳伦德没有,他也能帮忙弄来。
八十年的教皇,即便不以权谋私,他的地位所能获得的东西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看见雾妖眼睛闪闪亮亮,须臾面露期待,劳伦德抱歉道:“等过几天我的身子没那么难受,我会出去走走,届时合适你们的礼物也会带来这里,请先按捺住心中的期待。”
这话一出,路禹才再次意识到,尽管劳伦德总是一脸笑意,但是身体却依旧被病痛所折磨,这是魔法与药剂都无法根除,只能稍微缓解的痛苦。
凉爽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消除了劳伦德话语中带着的那点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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