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林鹤双臂交握,像个老妈子一样愁容满面道:“不仰仗你仰仗谁?难道我还能一直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以?”沈碧云拉着林鹤的手嘟嘟囔囔,“若日后我嫁人了,你也跟过去就好啦!”
  林鹤名义上是沈碧云的贴身丫鬟,若沈碧云执意要带林鹤陪嫁,也是符合常理的。
  如果不是晏浮生横空出现,林鹤本应该只属于她沈碧云一个人。
  不论她爱不爱林鹤,林鹤都应该是她的。
  这是他们林家欠沈家的,然而林鹤还是报答错了人,她赤诚之心都奉给了晏浮生,这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笑话!
  沈家出事之后,沈碧云不敢再懈怠,日日修炼,四处求丹问药,即便是用炉鼎的法子她也要修!后来太后被废,沈碧云失去了靠山,幸好当时沈家的冤屈被洗清,她有了重新在凤阳城立足的机会,便张罗着寻一贵胄结亲。
  沈碧云精心盘算,和执掌问天门的秦家定了亲事,可最后这门亲事还是被晏浮生搅黄了!
  晏!浮!生!沈碧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她从头至尾没有招惹过晏浮生,为何晏浮生处处针对她?处处为难她?
  明明她已经有林鹤了,为何还不知足?!
  沈碧云用炉鼎修炼的消息败露,问天门立即前来退婚,当时沈家前前后后被拥堵了个水泄不通,全都是来看她沈碧云的笑话的?!
  林鹤责备她丢了沈家的脸面时,她林鹤到底有没有想过,难道她在晏浮生的床帐里就风光吗?!
  这么多年来,沈碧云自问从来没有针对过晏浮生,可晏浮生咄咄逼人步步紧逼,饶是她逃到了八荒之地,才终于安定下来。
  她日日苦修,就是为了不受任何人的欺负,为了能站在晏浮生的面前,将林鹤从她身边抢回来!
  她不爱林鹤,但不能允许其他人夺走她的林鹤。
  那一年听说林鹤死了,沈碧云开怀大笑,她知道晏浮生的好日子到头了,接下来就是一报还一报,让她后悔莫及、悔不当初的时候了。
  林鹤啊林鹤,如果当初你跟了我,就不会落得这么一个凄凉的下场了。
  短短十五年过去,如今沈碧云修为已至大乘,试问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与她抗衡?!
  如今红盖头底下的虽然是假货,但好歹她已经给了林鹤一个名分,哪里像当年的晏浮生,一面宠着林鹤,一面另立帝后,想必那些年林鹤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于情爱一事,晏浮生实在太糊涂了。
  沈碧云一面想着,一面抬起玉手,掀开绣着鸳鸯的盖头,露出盖头底下容貌昳丽的脸。
  凤眼微垂,慈眉善目,肤白如雪,吹弹可破,恰是当年林鹤的温润模样。
  晏浮生,你看到了吗?
  你心爱的林鹤,正在与我拜堂呢。
  你给不了的名分,由我来给,你要不起的东西,我要得起。
  喜庆的奏乐吹响,龙城的百姓一阵阵地欢呼,此时此刻,仿佛盛世天堂。沈碧云再次拿起酒杯,对四方来客说:“愿天下人皆知林仙长与本尊年少相知,钟情不移,苦尽甘来。”
  庆祝之后,沈碧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城外五子崖的方向,也不知道晏浮生还能还有多少力气,一路杀到了龙城,也该歇歇喝一杯喜酒了。她微笑着吩咐左右:“送林仙长回房歇息,本尊还有一位客人要等呢。”
  新人露了面,容貌令人倾倒,的确和当年林鹤长得一模一样。此事蹊跷,便是当事人也觉得稀罕。
  林鹤摘下面具,摸了摸上面被火烧伤留下的疤痕,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围观了“自己”的婚礼后,事情越发变得荒诞可笑。
  好似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有她没她,这场戏仍然能继续唱下去。
  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沈碧云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瞒天过海,她竟一时也想不明白。
  林鹤又瞧见了人群里东张西望的狸奴。
  狸奴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变得愈发古怪,接着她猛地倒抽一口气,失声道:“你……你才是?!!”
  林鹤朝她微微一笑,抬起一根食指比了个“嘘”,即便面目丑陋,她看起来也如菩萨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狸奴震惊得说不出话,直勾勾地盯着林鹤看,看她戴上那素银面具,更是惊奇万分。
  林鹤轻描淡写地问她:“你是不是认识城楼上那位女子?”
  狸奴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说:“她是鸭蛋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林鹤。”
  林鹤说:“鸭蛋是公主?”
  狸奴挠了挠脑袋,将他所知道的真相娓娓道来。
  第12章
  城楼上与沈碧云拜堂的那位新人,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花期。
  花期的族人在晏氏建立王朝以前就已经来到了这片土地上,那时正逢十七王之乱,姬氏的后代们为了争夺天下正主的地位互相残杀,花期的祖辈便是其中一位王。
  可能是厌倦了手足相残、兄弟相杀,那位王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举家搬迁。
  年轻的□□然决然,带着几百家眷长途迁徙,翻山越岭,最终在离荒的尽头,一个名叫虚空之海的地方安顿下来了。
  这里没有可以耕作的土地,也没有放牧的环境,除了苔藓,大地上几乎长不出任何植物,一年到头甚至连日光都看不到。唯一的优势是,这里离下界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