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我。”
  含着命令语气的声音落在耳边,让人不由自主去服从,去与其对视。
  翻涌的蓝海撞进凛冽的冰原。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做,但不敢告诉我。”
  “……”陆沅心头惊触,在震惊对方的敏锐。
  “我不知道你对婚姻是怎么理解的,我也是个新手,日子还长着,大不了一起学。”
  “……”她确实不懂婚姻是什么,在遇到云姜之前她每天考虑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吃饱和做研究。
  “我所设想的婚姻就是相知相守,不互相欺瞒,不三心二意,被琐碎的日常占据大部分时光,到老回忆起来的时候还能露出笑容。”
  “到老?”陆沅轻轻重复,语气有些晦涩。
  这是我能拥有的事情?
  云姜的手一紧,目露厉色:“你敢抛下我跑了?”
  一辈子太长,被寄托希望的陆沅本能地感到恐慌。
  生理反应却恶劣地给出真实反应,眼眶直泛酸,眼前有些模糊。
  很难否认自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目光,总能轻易完成外人目光中极其困难的事,太阳一样明媚。
  她也曾在广告牌下久久仰望笑容傲然的征兵广告,看得专注认真,鞋面和裤脚都被灰尘弄脏也没迈腿离开,把对方的名字和样子刻进了脑海里。
  病房里,年轻的商人满脸忧愁地说:“我的妹妹实在不愿意和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哭着闹着要自杀……但是云家家大业大必然不会亏待你,你也能过上三餐温饱,不用担心生命安全问题,怕随时会被异兽和星盗侵害。况且云姜她本身也不差,就是因为受伤需要一位向导替她梳理……”
  沉默的女人就想到那张脸,直勾勾的眼睛动了动,终于开口:“你说她叫什么?”
  商人愣了一下,再说一遍名字:“云姜。”
  怕陆沅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他重复补充:“云朵的云,生姜的姜。”
  心念一动,无边的向往从这两个字疯长般生出。
  “好,我答应你。”
  商人满脸笑容,谈条件的声音都拔高了:“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女人没有理会他的欢欣,垂下眼看着手边干瘦苍老的手背,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己不过是路边的野草,是生是死都是无所谓的,陆沅自己都没想过平安两个字会跟自己有关联。
  之前还有点可惜没能看见如广告牌上一样的笑容,现在经常看见了,偶尔会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我、我不值得你那么……”陆沅有些害怕,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云姜直接打断她,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这个词。”
  抗拒的动作顿时一僵,陆沅的手掌搭在对方小臂上,大气都不敢喘。
  “你知道吗?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就是糟蹋我的心意和贬低你自己,连我也一起贬低了,你说你不值得,那是不是说我的感情毫不值钱?”
  陆沅下意识反驳:“我没……”
  “无心之失造成的伤害终究还是伤害,我现在很难过。”
  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有点生气,陆沅更加不知所措了。
  可自己本就是个嘴笨呆闷的人,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开始痛恨自己的嘴笨。
  樱桃口张了又合,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人都要急哭了,揪着对方的衣摆拼命组织语言。
  被扔在地上的布偶猫着急得乱窜,竖起大尾巴去蹭云姜的小腿,躺在地上翻肚皮,发出软乎乎的喵叫声都没能让她动容,只看着陆沅不动。
  “难道你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在一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云姜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还是说你觉得我总是参与你的生活太碍事了?”
  没有,从没有这样觉得过。
  “因……因为、因为我……”
  陆沅越想反驳,就越说不出话,忽然成了哑巴。
  突然很想不管不顾就把所有说出。
  眼看对方眼神越来越失望,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有放松的趋势,陆沅蓦地心头一空。
  恐慌到双手颤抖搂住身前的腰,把脸埋在对方怀里,听见那依旧平稳的心跳才安心不少。
  多少年没有安心的感觉了,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安心的感觉。
  云姜故作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不对着人,说话终于顺畅多了:“没有,是喜欢的。”
  云姜眼里闪过得逞,沉沉地:“嗯?”了一声。
  环在她腰身上的手臂收紧,很用力。
  “我说,我喜欢你。”
  温软的身体伏在自己怀里,也是十足的猫科动物收敛了野性和神秘,甘为家猫。
  而她就是冰原里走出来的白狼,耐心捕猎自己的猎物,因为怕吓着精致小巧的小猫,还特地装出温和的样子,就等着小猫自己走入以温柔编织的陷阱中。
  “乖。”
  轻柔的力道放在纤细的背上,从微隆的蝴蝶骨往下落,再返回,轻轻地拍拍。
  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会对那双占有欲十足的眼睛产生退避感,为此感到心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生强势的哨兵就是改不了独占霸道的本性。
  但是被引入温柔陷阱的人看不见,努力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