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过了很久,过了长长的一生,一道轻轻的风声终于在他耳边响起,刹那间,他见到了自己破了个血洞的身躯。
神光飞散,重归天地。
滚烫的鲜血顺着长剑一滴一线地滑落,倪霁垂下剑,掩盖自己因为脱力而颤抖的手,这本是云栖辖地,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巡察的守卫,定然是被拖住了。若是他们能知难而退便最好,若是不退……
远处雷声轰然,长孙佑的为人她放心,只是此局却是被她牵连了,还有一个汤九郎。况且,那人还在云栖上……
许是灵力亏空得紧,倪霁陡然有些心痛,她算不出她还能撑多久,但不论如何,见月还没碎,她不能,也不愿!
这不是她的道!
剑客环顾四野,冷声道:
“还、有、谁?”
四野寂静,唯余波澜轻响。
两个从林中跃出的照神境修士对视几眼,一拥而散。
“杀!”被长孙佑缠住的观我境修士阴狠道。他算计得很好,那最后一招尽管威力惊人,但绝不有第二次,另一家的杀手既然撤退了,这剩下的便宜自然要他来捡。
“滚开!”他重重一掌拍出,拼着被长孙佑的银光电了个丹田剧痛,也要甩开长孙佑。
与此同时,汤九郎持剑的手被一道黑蟒虚影狠狠贯穿,剧痛之下,碧潮脱手,“啪哒”一声落入上弦湖。
两道黑影齐齐掠向倪霁!
倪霁眼神极亮,面上血污仍在,一人一剑静立中央,好似一座风吹不倒、水淹不透的高山,既是已是将倾之态,也不会静悄悄地消失。
她紧紧扣住长剑,微微抬起剑尖,另一只手中暗扣一道符箓,修长的手白如雪色,青筋毕露,悚然如死人。
她有点冷。
也许……不,定然还有一己之力!
转眼间,一道黑影已经到了一尺之外,如刀锋般的掌风已经吹到了她脸上。
剑客的眼神亮得可怕,脖颈处再度闪现的蓝黑色的纹路中夹杂着一丝丝不详的血光。
最后一剑挥出,天色忽然暗了一瞬间,一股无名的冰冷夹杂在秋日和风中,吹得人心神不宁。
黑影身形骤然停滞,之前汤九郎造成的伤口飞速崩裂,整个人就如一道血喷泉一般。
“轰”一声,最后的符箓炸了开来,却被早有防备的另一个杀手闪了开来,只让他停滞了几息。
那血人似的杀手怒吼一声,再度扑过来。他身上,一股诡异的力量在飞快地造成一道道伤口。只有杀了倪霁,那股力量才能消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明媚的落霞带着万钧之势骤然拍了过来,将那血人似的杀手猛地拍到了地上,昏死过去。
另一边,一身白袍的倪煦截住了另一个杀手,与长孙佑一齐把他逼入了一张银灿灿的网中。
剩下的照神杀手见领头的一个被擒,一个生死不知,纷纷欲逃,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群赤衣修士抓了个正着。
倪霁心神一松,气血猛然上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73 ? 莫测(五)
◎丹药磕得比水还多◎
“……后面那一拨是大青山的人。”倪煦向来温和的脸色难看得好像刚从煤坑里出来,难看得惊人。
倪震宇冷笑一声,心道:能选到这么好的时机动手,就大青山这么吊毛几个修士的破烂山门也行?当云栖都是群傻子么?!
“通知六长老,让她不要顾及太多。”倪震宇磨了磨后槽牙,手中的青瓷茶盏骤然爆裂,碎渣子溅了一地。
边上的碧海门长老眼皮一跳。六长老那可是个面慈心狠的狠角色,当年一套三十六根的冰火针把南阳夏家以皮糙肉厚闻名的当时家主扎得痛哭流涕,恨不得把几岁尿了裤子,几岁怀了春心都一五一十得说出来,只求不再继续扎了。如今虽然隐退已久,但赫赫凶名仍在许多人之间流传。
大青山那边是板上钉钉了!
碧海门长老愈发惴惴,这一遭刺杀来得蹊跷,指不定还有云栖自家人的手笔,可不能平白无故给他人背了黑锅!只是,他既说不清汤九郎是怎么卷进去的,也不明白倪霁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更是不知道倪震宇来找自己干什么!
倪煦领命告退,脚步忽而一停,迟疑道:“刚刚白云门长老白慎思求见。”
“不见!”
碧海门长老暗自叹气,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先溜,左右汤九郎也是出了把力的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倪震宇就算是迁怒也也该迁怒不到碧海门身上。反倒是现在留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主意一定,她便稳着调子,悠悠开口,“倪道友,九郎伤重,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多留,便先回去了,你要是还有什么事,不如纸鹤联系。”
说罢便起了身,脚步一转打算走。
“汤道友不想知道汤小友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碧海门长老脚步一停,却听身后继续道:“还要多谢贵门大长老,要不是他,恐怕我那可怜的小孙女这回就要身殒了。”
“……多谢倪道友,我定会为大长老备上一份厚礼。”
明光堂外,一道流光一闪而过,倪岱匆匆而来,面上一抹戾气一闪而过,
“当时的守卫都被绊住了。东边是一群散修打起来了,西面是倪阔野和旧相好打起来了,南面是被冯家修士拦住了,北面是大青山修士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