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不虞地将收明日客人要来取的书册又收拾了一遍,秋望舒低着头闷声回道:“不……”
说完,还要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不算是。”
说完这一句秋望舒就后悔了,她飞快地抬起头来,透过架格对上顾云缃了调侃的眼神,然后慌张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可她越慌,顾云缃笑得却越明显,于是解释到一半的秋望舒也只能默默咽下了后半句找补的话,郁闷地从后头绕出来,对顾云缃说道:“云缃姨,我来关店,你先走吧……”
看着秋望舒慌张的神色,顾云缃心中早已了然。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认识的,但是阿望这样的性子,能有个能等上这么久的伴儿,不也是好事么?
灌下一口茶,顾云缃扫了一眼仍在原地的绿衫人,回头拦下了装作忙活的秋望舒:“关什么店,赶紧去吃晚饭吧。”
她宁愿直接关店蹲在库房,都不想出去见那寒争。于是秋望舒皱眉挣扎道:“不是,我不饿,我……”
我是不想出去见那寒争,秋望舒在心里呐喊道。
可是显然,顾云缃不可能知道秋望舒曲折的心路历程,于是怀着“关心这个心防颇重的小孩”的念头,顾云缃打断了她的话,一路将她推到了门口。
“去吧,带你朋友去尝尝西市成安街的蟹粉面,别一天只会去吃那馄饨。”
说完就在秋望舒手里丢下了一把铜钱,不用数大概都能掂出来,这足足有四碗蟹粉面的钱了。
等秋望舒抓着一把钱目瞪口呆地望回去时,顾云缃却堵到了门边,挤眉弄眼地对她说道:“赶紧去吧,阿望,下次请人进来铺子里,我给你们俩带点心。”
就这样,秋望舒半推半就地被顾云缃推出了书肆的门。这一出门,对面那杵着的跟伏春城格格不入的身影就更显眼了。
闷闷不乐地朝对面望了一眼,见寒争抬头看过来,秋望舒马上别过眼去,抓着手中的铜板就朝前跑。
而她身后也自然而然地响起来默默追来的脚步声。
昨天也是这样,她闷头跑,后面寒争默默跟,今天也是这样,她气鼓鼓地朝前跑,寒争还是一句话都不吭地在后头跟。那要说这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今天两人的脚步到底都跑得慢了些。
一开始,街上人还不算很多,寒争还像昨日那样静静地跟在后面几步处,可渐渐地,随着擦肩之人越来越多,寒争却反而迈步走到了几乎与她并肩之处。
年岁相仿,身高相近,两人这般走在一起,不像是稀里糊涂认识的关系,反倒像是相识许久的玩伴似的。
人潮汹涌中,两人之间几乎只有一拳之隔。这再挤下去,她们怕是要被挤成贴饼子那样紧紧挨在一块儿。
不着痕迹地撤开了些距离,秋望舒不自在地出声问道:“说好一早就走,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这已经是秋望舒数不清第几次赶她走了,可寒争听了这句话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因为昨天你请了我,所以今天我也想请你吃顿晚饭。”
她面上倒是一片坦然,可听完这话,秋望舒却更加心烦。
请完这顿晚饭,然后呢?
即便自己不愿意,这人明日,后日,还会再来找自己,再跟着自己么?
在秋望舒沉默的几瞬内,两人却被挤得越来越近,她手也好几次快要擦过寒争的裙边。眼见两人越离越近,秋望舒的神色也越来越不自然,情急之下,秋望舒找准一行人中的空隙,侧身转到一处稍微清冷些的旅店旁。
站定了,她便跟之前一样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也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跟着秋望舒几步绕了过来后,寒争平静地打量着秋望舒的神色。
方才还只是闷闷不乐,但自从自己走到她身旁后,她的脸色便越来越沉。看来……今天也不能轻轻松松地和她一起吃上一顿饭了。
略略思索两下,寒争出声问道:“不去吃饭了么?”
果然,秋望舒撇过脸去,斩钉截铁道:“不去。”
见状,寒争又再进一步问道:“是因为有我跟着,还是,你就是不想去吃呢?”
那这一次回答她的自然还是一个坚定拒绝的侧脸。
仔细观察过秋望舒的脸色后,寒争垂了垂眼,软下声来道:“那我若是不跟着你,你自己会去吃么?”
“……”
自己要是说会呢?这人难道就能就此放弃么?
半信半疑地转过头来,秋望舒皱眉紧紧盯着寒争,生怕她还要搞什么花样。
察觉到秋望舒充满怀疑的视线,寒争压住嘴边笑意,故作失落地妥协道:“好吧,那我不跟着你了。”
说罢便当真后撤了一步,说到做到地转过了身去。
本来想逗逗秋望舒的,可惜寒争失算了,这可是人挤人的西市,哪是说能走就能走的。
在她跨出两步后,一群镖师打扮的人碰巧从旅店中涌出,嘴里嚷嚷着什么“他镖头就了不起是不是!还得我们哥几个给他做孙子不成?”,说着便气势汹汹地迈下了台阶,目无他人地推搡着往前冲去。
被一双杀气腾腾的手肘直直撞上后,刚后退一步的寒争又接连被另外几人从巷口推搡到了街道正中,还没等她站稳呢,又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一窝蜂的人,领头的人一边朝前挤,一边兴奋地吆喝着:“赶紧赶紧,前头宋老板玩关扑把鞋底都给输了,现在正在铺子里被他老娘抡着铁锅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