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一堆搓过的海金沙草站起来,言益灵不以为意道:“客气什么,秋姑娘还得先帮我收这一摊呢。”
说着,就要把怀里的药草交给秋望舒。
可就在秋望舒伸手的一瞬间,她的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外的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杂乱,既不属于曾经听过的刘婆婆,也不属于她们五人中任何一人,倒像是村夫的草鞋拖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自矮墙外抛向院中的风声。
“小心!”
眼前闪过一团包着红布的东西,秋望舒用地上随意摆着的簸箕去拦,可是那红布包却飞溅开来,“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
一片四散的白色中,两人定睛往脚边看去,那散落满地的东西,居然不是她们想象的石头或者臭鸡蛋,而是辟邪用的糯米。
看清这些米的一瞬间,言益灵的面色立马变得苍白了起来,方才院中还很轻松的氛围也硬生生被这把米给打破了。
透过门缝朝外看去,站在最前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穿着孝服,由村妇搀扶而来的王赵氏,还有她身边几个和族长的儿子贵祥一起为难过她们的村夫。
这些人中,甚至有的只是半大的孩子。可他们此刻却跃跃欲试地举着手中的米团,像是觉得有趣极了一般地笑出了声。
在这刺耳的笑声中,王赵氏抬起头来,迎上了持剑踢开门的秋望舒。
“明日,就是王五的头七。”
“家里准备了一堆清水和五谷,我也就顺便给你们送些来。”
“好给你们去去这命中带的晦气。”
“晦气”二字刺耳极了,捡起一把可驱邪祟的糯米,言益灵白着脸看向了笑得最大声的一个村夫。
见她看向自己,那村夫不仅不羞愧,反而还嬉皮笑脸道:“你们可千万别怪我们,主要是明日出殡,我们怕会邪术的鬼婆挡路,这才决定用糯米来开开路。”
听见这句话,身后几个年纪尚小的男子也挤眉弄眼地冲言益灵叫嚣道:“撒把买路财,鬼婆不敢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般羞辱人的话,他们却当笑话一样毫不顾忌地讲了出来,甚至还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捏紧了剑,秋望舒想,这些人真是欠揍极了。
他们正嚷得来劲呢,突然,却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人几脚踹翻在地!踹得甚至滚了三圈才停!
“你们有病吧!”
“做丧事和祭拜铃医仙子不需要积德啊,成天对着无辜的大夫做这缺德事!”
玉小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原来,是外出的四人刚好赶在此时回到家里来了。
早上的时候,她们发现家里的余粮告急,于是便决定分两拨人去换粮。易君笙和苏临镜去邻村换肉和鸡蛋,那玉小茶和林恣慕就负责悄悄地去和刘婆婆借些菜和油。
谁知,提着东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群人口里的辱骂。
玉小茶和林恣慕忍这个村子很久了,所以即便秋望舒已经拔剑了,四人还是忍不住一齐上前给这些人了好几脚。
一脚踩住这些挣扎着想爬起的村夫,林恣慕冷笑着看向了闪躲在四周的人。
方才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她也听见了这些人嘴里的“鬼婆”和“去晦”之说。
弯腰捡起一把糯米,林恣慕嫌弃地吹了一口灰,随后冷笑道:“你们胆子也够大的啊,嘴上叫着鬼婆,结果一个二个的还敢来啊!”
“不过……你们都一口一个鬼婆了,那我们也不能辜负你们的期待吧?”
说到一半,糯米在摊开的掌心中化作了细粉,林恣慕也咧开了嘴对几人道: “晚上别睡太死了,小心半夜被鬼婆挖心、下蛊、下降头呐。”
林恣慕都没动武,只是撂下了句平平无奇的恐吓。可是四周,包括王赵氏在内的人却跟见到了鬼似的,先是瞪大了眼,随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一样指着林恣慕语无伦次了起来。
“苏……苏铃身边的”
“苏铃身边的小鬼回,回来了……”
窃窃私语到一半,王赵氏却像听到什么令她害怕的事情一般,面目狰狞地指着出声的人吼道:“你别胡说,死了十二年了,早成一摊灰了!回什么来!”
说着,便又像那日在河边一样激动地咒骂起来。
只不过这次咒骂的对象,从言益灵变成了提起“苏铃”二字的自己人。
苏铃?死了十二年?
这个名字有如一记惊雷投在秋望舒耳边,叫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她梦中听到的那个名字。
原来……那女子不是钟灵,也不是朱灵,而是十二年前死在疫病中的铃医仙子——苏铃?
听到这个名字,言益灵的表情滞住了一瞬,但很快她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脚下的糯米。
方才抛出这个名字后,那群人也顾不上别的了,像是要逃离什么是非地一样,扯着失去理智的王赵氏匆匆跑走了。
村民们纷纷作鸟兽散,林恣慕不禁冷笑出声:“哈,一群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