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想问问您。”
想试试红姑愿意跟她们说到哪里,于是秋望舒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她疑惑已久的问题:“这村子祭拜铃医仙子,不是为了祈福,而是为了赎罪吧?”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红姑讽刺道:“赎罪?”
“那也得有人知罪啊。”
抬头直视着两人,红姑下了定论:“这不是赎罪, 是求饶。”
世人敬神, 为的是祈求平安, 寄托心愿。
可仁远村祭拜这他们捏造的神佛,是想用虚情假意的歌颂去掩盖他们犯下的罪孽。
听到“求饶”二字, 易君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铃医仙子死在十二年前,此后,这村中便再无外人久留。如果说有谁一定要要王五溺死,一定要村民忏悔。
那她只能想到一个,没有理由非要留在这村中不可的人。
仔细观察过红姑的神情后,易君笙缓缓道出了红姑请她们进门的猜测:“可我觉得”
“言益灵,大概不会给他们求饶的机会。”
红姑不断摩挲掌纹的手停下了,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便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她越笑,腰板弯得越厉害,像是老旧的皮球裂开了缝,不断地住往外泄着憋了许多年的气。
终于停下了笑声,红姑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只是舒了一口气,开口问了句:“她的灵字,怎么写?”
看秋望舒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完,红姑喃喃道:“原来是灵灵,不是宁宁……”
宁宁?
那是从前苏铃唤言益灵的小名么?
轻笑了两声,红姑摇头感叹道:“那孩子,一转眼,也这么大了。”
“当日,我把她从河边推下去的时候,她不过也才”
虚虚地抬手比划了下到桌腿的高度,红姑面上露出了像是怀念的神情,“这么高吧”
红姑的话听得两人皱起眉头来。
即便她不直言其名,可两人也清楚,红姑嘴里的“她”指的只可能是言益灵。
不知道红姑当年是以什么样的角色将言益灵推下去的,也不知道红姑如今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向两人讲出当年的事情。
她们只能紧紧地盯着红姑,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又听见了那纠缠了她十几年的铃声,红姑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讲起了十二年前的事情。
“十二年前,苏铃作为游医,来到了这村中。”
“她来的那天,村子里热闹极了。孩子们在村口好奇地追着她的铃铛,而她就这么背着药箱,拄着木杖,带着两姐妹,一步步地走进村里来。”
“我记得她和村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叫苏铃,是从南边来的游医,采药路过此地,希望能在村中暂住一久。”
红姑的眼神缓缓转向了祭典那日她要穿的红衣,而那浓艳又吉庆的红色,却将她的思绪带回了十二年前,那个一切事情都还未发生前的傍晚。
一个戴着面巾的女子正将汤药喂给木箱中的兔子,手腕擦过木箱时,她手上的银镯发出了一声脆响。
而她,便是红姑口中,成为铃医仙子前的游医苏铃。
箱中的兔子毛色无光,眼珠浑浊,一边喝着汤药一边不住地抽搐。
这几口兔子喝得极其艰难,而苏铃却看得越发专注。
突然,紧闭的木门被推开,一声女子的轻唤打断了她专注的观察。
“师君”
迎着夕阳,门边的女子推开了门,一言不发地望着苏铃,似乎是在看她做的事情。
手腕上的银铃一颤,苏铃被吓得发出一声低呼。
“吓我一跳!”
她的话语轻柔,带着些南方音调。虽然不住地抚着心口,可语气里却没有责怪。
将木箱关上后,苏铃净过了手走到门边。轻轻地关上了门,她拉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张温柔的面孔。
“小川,你先出去帮我摘摘菜吧,我收拾好,就去做饭。”
被她叫做小川的女子,其实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少女。虽只有十五岁,但眉目间却已隐隐有历经风霜后的沉稳。
摘菜很明显是苏铃赶人的借口,小川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已经做好饭了。”
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看到苏铃偷偷买了一窝兔子回来。而当她发现苏铃在收集那病人的血时,她马上就猜到了苏铃要让兔子感染上同样的病,然后,让能撑下来的那只做苏铃给人治病的“转机”。
皱起了眉头,小川转过头指向另一间紧闭的房门。
“可是师君,您是想把种痘法用在那人身上么?”
七日前,苏铃接了一位从西疆回到仁远村的病人。
仁远村的民风与它的村名半点都不沾边,不仅不许苏铃接触村中不识字的女孩,还污蔑苏铃的医术不正统,是歪门邪道。
苏铃原本已经准备启程离开了,可是这位病人,却恰好是她们刚来时,把屋子借给她们住的商人——木叔。
听到小川的问话,苏铃心头一紧。小川是她的徒儿,聪明伶俐,心性也坚定,可是种痘术风险极大,她不愿让小川牵涉其中。所以,不论小川今天要问什么,她都不会多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