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土的缝隙间,她敏锐地看到了一粒粒的棕色沙粒。
沙粒上有一股淡淡的焦苦味。
这是,言益灵走前晒的最后一把海金沙。
混杂在泥土中的棕色甚至蔓延到了焰火深处,秋望舒猛地想起了言益灵告诉她的那句“海金沙遇火极易燃,所以你可得小心点。”
原来,从一开始,言益灵就没打算和她们一起离开,她是要借着离开这晚,索回所有这个村子欠她,欠小川,欠苏铃的东西!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易君笙回头,看见了身后面带惊愕的林恣慕三人。
看到了站在树后的两人,林恣慕诧异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不等两人回答,她又立马一转话音:“算了来不及问了,我得跟你们说,言大夫不见了!”
“她是该不见了。”
秋望舒的回答出奇得冷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早有预料。
不明白秋望舒的意思,三人张大了嘴:“啊?”
捻去了手上的泥土,秋望舒沉声道:“因为王五的死,和这把火,都出自言益灵之手。”
“你,你在说什么?”
仿佛要附和秋望舒的说法一般,贵祥推开了身边拉住他的妻母,抱头大喊道:“啊——!一定是她,是她!是言益灵!”
“她替那个鬼婆回来找我了!!”
贵祥的妻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哽咽着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贵祥?”
红姑的女儿最终还是没嫁给贵祥。
苏铃死后第五年,贵祥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不敢再见和鬼神有关之人,所以自己上门和英儿退了亲。
这么烈的火,贵祥见过两次,一次是那把烧死所有病人和苏铃的火,一次,是烧死自己父亲的这把火。
“噼啪”声中,响起了贵祥中邪一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几乎背过气去,吓得四周的亲人都不敢再近身。
直到他笑得快续不上气了,贵祥才捶着有些闷痛的胸口,恨声道:“她说过,要回来剜我们的心,让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好过”
“那她倒是冲我来啊——!”
踉跄地绕了一圈,贵祥根本不知道言益灵在何处,只能抱头嘶吼着:“来啊——!言益灵,你出来啊——!”
烈焰蒸腾中,村民们手忙脚乱地泼出了桶中的水。回答贵祥的,也只有河水浇灭火焰的声音。
言益灵以为烧了这宗祠,烧了他爹,他们就拿她没办法了么?
别太得意了,她终究是和苏铃一样,只是糊了点彩绘的泥菩萨,不可能翻得了身!
抹了一把脸,贵祥抬头喝问道:“红姑那儿的彩塑呢!”
“我要让那个女人看看,到底是谁不得好死!”
树后,玉小茶消化完了贵祥说的话,却还是消化不了方才秋望舒说的话。
指着被渐渐扑灭的大火,她迟疑地问道:“什,什么意思?”
“你们,这是说”
眯眼盖住了些飘到眼前的浓烟,易君笙缓缓解释了起来:“意思就是,言益灵和她的姐姐,都是苏铃的学生,而十二年前,铃医仙子也并非死于疫病。”
“是死于这一村人放的一把火。”
在慌乱的救火声中,易君笙将她们在红姑那里的了解到的真相向几人全盘托出。
然后便换来了三人更为惊讶,也更为复杂的表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仁远村罪有应得,那她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如果”
苏临镜紧紧攥住了剑,皱眉问道:“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我们还要去……阻止她么?”
苏临镜的话语里有茫然,而四人也同样因为这句话顿住了脚步。
……
铃医仙子的彩塑就摆放在红姑后院。
彩塑还静静地立在桐木台上,可是红姑却不见了踪影。
红姑的被褥还在床上,但衣柜里的衣服少了一大半。
……她早就和言益灵串通好了,所以早就准备好离开了是吧!
一脚踹翻了红姑坐过的凳子,贵祥红着眼从屋子里出来:“红姑呢!”
村里村外都被他们翻遍了,可哪里有红姑的影子。
“找不到红姑啊,到处都找了,可就是没看见红姑啊!”
“是啊,贵祥,红姑怕是早和那女的串通好一起跑了!”
这其中甚至还有王赵氏茫然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红姑怎么了?”
在七嘴八舌的劝说声中,贵祥冷笑一声,固执地冲到后院:“好啊,红姑不来,那我就自己上!”
将提前呈放好的贡品一把挥下,贵祥癫狂地吼叫道:“来啊,出来啊!”
咬牙扛起了铃医仙子的彩塑,贵祥的愤怒在村民的面面相觑中达到了极点。额角的青筋尽数爆出,贵祥像一头气昏了头的野猪一样肆意破坏着,怒吼着。
“你再不出来,我把苏铃的泥像都给你摔了!”
“我彻底给她的魂碾碎,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贵祥的怒吼回荡在后院,他举着彩塑狼狈地喘着气。一时间,周围竟无人敢上前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