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周太后看了齐子元一会,总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可明明还是那一张脸,天真稚嫩,乖顺温吞,看不出一点帝王的威严和杀伐决断。
  但又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定聪慧。
  或许还有懵懂,却未尝没有自己的打算。
  罢了。
  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宗亲是一把双刃剑呢。
  “哀家回去了,”周太后看了齐子元一会才起身道,“皇儿继续休息吧。”
  齐子元暗暗松了口气,跟着起身行礼:“儿臣恭送母后。”
  周太后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门口侍立的陈敬,而后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齐子元坐回床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天这觉看来是补不成了。
  虽然应付走了周太后,消散的睡意却找不回来了,尤其估摸着时辰,待会就该用午膳了。
  果然自己就是不配得闲的命。
  “陛下。”
  陈敬端着刚沏好的茶进来,看见齐子元愣愣地坐在床边,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倒了茶放在齐子元手边,试探着开口,“你不再休息一会了?”
  “嗯?”齐子元转过头看他,“不睡了。”
  “陛下……”陈敬被那目光看得莫名发慌,犹豫了一下,突然跪倒在地,“是奴婢将早朝之事告知了太后,请陛下赐罪!”
  “别跪!哪有这么多罪要请!”
  齐子元回过神来,一把将陈敬拉了起来。
  而后看着面前躬着腰背,恨不得把整张脸埋到脚面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穿过来这段时间,除了受不了皇城里单调、压抑又心惊胆战的生活,更受不了的就是这些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尊卑有别。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人人生而平等,现在却又不得不端出一个皇帝的架子,若无其事地去接受别人的服从和恭敬。
  他不喜欢这样,更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会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变得高高在上、冷漠麻木,和那日随随便便就取走秦远性命的周太后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但他也知道,仅凭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朕年纪小,突然坐上皇位,母后不放心才是理所应当的。”齐子元拍了拍陈敬的手臂,“这皇城里一向没有秘密,就算你不去告诉,母后也会从别的地方知道,不用在意。”
  陈敬小心翼翼地抬头,似乎并不完全相信。
  齐子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虽然在这皇城待了没几天,他也明白了不少事情。
  他与周太后虽然是亲母子,但是在很多人眼里,也未必就完全是同心,不然自古以来哪有那么多太后专权、垂帘听政的故事。
  陈敬作为仁明殿的内侍总管,将前朝的事儿传达给周太后,确实会犯很多皇帝的忌。
  但齐子元也确实是不在意,就像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个皇位。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了也没人信。
  不信就不信吧。
  归根结底处境不一样,
  想在这个吃人的皇城里活下去,谨小慎微总是好的。
  “真的不用放在心上,”齐子元也不再试图解释,自顾伸了个懒腰,“离午膳还有一会,朕出去透透气。”
  第十九章
  其实在穿越前,齐子元对户外活动根本没什么兴趣,没课的时候,只要能在寝室躺着,就不可能出门一步。
  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时候顶着冷风出门赏梅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这个无趣、压抑的皇城里,又偏偏是这种天寒地冻万物萧索的时节,那一大片凌霜绽放的梅花大概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生机。
  人活着总归还是要有点支撑的。
  齐子元一边想着,一边轻车熟路地往御花园走去。
  与前几日相比,天气暖和了不少,前几日的积雪逐渐消融,露出皇城原本的肃穆庄严。
  御花园的雪也化了不少,齐子元辛辛苦苦堆好的雪人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目,石头做的眼睛也掉了一个,可怜里还多了几分恐怖。
  看着齐子元站在雪人跟前半天没说话,陈敬忍不住出声劝慰道:“陛下,过几日应该还会下雪,到时候奴婢再陪您堆一个?”
  “算了,雪人总是会化的,堆的时候开心就好,”齐子元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起来,好几天没看见阿咬了,也不知道小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
  “那位许小公子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到御花园来玩,”陈敬道,“说不定待会就遇见了。”
  “有道理,”齐子元点头,遥遥地往远处看了看,“我们先去梅林转转。”
  临近晌午,正是忙碌的时候,连御花园里都有不少宫人内侍来来往往。
  齐子元一路不知受了多少行礼问安,才终于瞧见梅林的影子,刚要向前,又停下了脚步。
  “陛下?”陈敬顺着齐子元的视线看了过去,“好像是太后的步辇。”
  想起刚刚跟周太后的会面,齐子元摸了摸鼻子:“母后现在在梅林里?”
  陈敬看出他的犹豫,立刻道:“奴婢去问问。”
  没多久,陈敬去而复返,凑到齐子元跟前小声道:“太后确实在梅林里,大理寺少卿也在。”
  “大理寺少卿?”这段时日在朝中,齐子元和这位便宜表哥也有不少还算和谐的交集,却总也洗脱不掉第一次见面带来的震撼,“他也在梅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