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平静地说。
  “咦?那伊利亚斯的事情……”
  “我会管。”
  *
  艾尔海森说他会管,但也没说他怎么管。
  十星暮忧愁地支着脑袋,在课间的闲暇叹气。
  西尔买了两罐冰冻的落落莓果汁,递给十星暮一瓶。
  “怎么啦?”
  十星暮道谢接过,手指缠绕一小缕水蓝色的卷发:“是在想伊利亚斯的事啊。”
  她上次跳窗不幸被逮去写了三百字检讨,一五一十地在艾尔海森面前阐述了实情。跟西尔讲的时候,略去了检讨这个步骤,只说被人抓住,相当讲义气地没有供出同犯。
  “那也没办法了,总会解决的。”西尔拍拍她瘦削的肩膀,“还是多吃点饭吧,你瞧瞧你,还得去沙漠呢。”
  “终究还是会担心啊。就像一滴水掉下去,不知道迎接它的是火炉还是干净的杯子。”
  “好神奇的说法。”西尔顺着十星暮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天际,“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种将成功失败寄托在他人身上,总会有种悬空走独绳的感觉。人还是要把自己的命运抓在手里。”
  这话从明论派的学生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反差感。
  毕竟他们每天都在梳理命运的织线。
  “希望艾尔海森一切顺利。”十星暮由衷地祈祷。
  “等等——你再说一遍?是哪位?”
  西尔猛地转过头,动作有点僵硬。
  十星暮天真地重复一遍:“艾尔海森。”
  西尔卡顿了一下,终于明白星图指明的混乱势力中心的人物之一是谁。
  “你……那天跳窗跳进去的是,代理贤者大人的办公室?”
  话说到最后已经透露出一种生怕惊扰到什么的小心翼翼。
  十星暮坦然地点点头。
  西尔:“……”
  她拍了拍十星暮的肩,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放心地宽慰道:“不用担心了,会解决的。”
  “啊?可是刚刚你不是这么说的。”
  “听我的,绝对没问题。”
  西尔无比坚定地抓住她的肩膀。
  不明白好友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变换,十星暮吃午餐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艾尔海森坐在她旁边,手里换了一本关于集群意识的书在看,他低垂着眼眸,似乎习以为常。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卡维曾经来探望十星暮时参与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那是他有史以来吃饭速度最快的一次,原话是忍受不了这种没有一人开口说话的寂静,连寒暄都没有,像于世独立。
  对此艾尔海森的回答是:“吃饭为什么要讲话?”
  他一心二用看书与吃饭,早就懒得应付没有意义的交谈。
  十星暮则更为简单直接:“同时使用嘴巴的两个功能,怕它忙不过来。”
  但此刻,艾尔海森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十星暮已经无知觉地搅拌面前的甜菜汤第五圈半了。
  她突然听到艾尔海森的声音,手里握着的汤勺清脆地与陶瓷碗碰撞一声,眼看汤汁将洒出去,溅到艾尔海森的书页——
  诡异地凝聚在半空。
  十星暮举起汤勺,接住,尝了一口,才说:“听说伊利亚斯回来了。”
  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伊利亚斯一脸疲惫,几天没睡过觉的样子,急急忙忙去找风纪官检举西拉杰。
  “嗯。”艾尔海森说,“你很关心他?”
  这话听上去似乎有什么不对。不过十星暮仍然分辨不清细化的情感,她现在只能对基本的好坏作出区别。
  她说:“人是很脆弱的生灵呢。得小心呵护才对。”
  “那你呢?”艾尔海森又问,“既然你认为脆弱,为什么要化作人类的形态?”
  “我……?”
  十星暮迟疑了一下,脑中那层水雾仍然朦胧不清。
  似乎有很多人的脚步声,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时相逢,有时争吵。最后停留在一间病房,那个奄奄一息,快要逝去的生命抚摸着她的头顶,莫大的堵塞吞没了她,现在她知道那种心情叫做悲伤。然后她听到那个快要消散的灵魂说——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艾尔海森打断了十星暮的思考,他凝视着十星暮蹙眉的模样,她想得很用力,额头苍白,已冒出涔涔冷汗。他推了一盘枣椰蜜糖过去,说道:“补充糖分有利于用脑过度。”
  “嗯。”
  十星暮小声地答应了。
  “伊利亚斯——”艾尔海森岔开话题,望见十星暮小口小口地尝着枣椰蜜糖,十分认真地对待那份精致的糕点,头也没抬。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他是作为一个诱饵,想要让我进西拉杰的蜂巢。”
  蜂巢是将所有人的意识统一的大型场所。截止目前,已有不少的学者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工蜂,意志统一,构成集群意识。
  这点在不久前艾尔海森给她的书单里有讲过。
  “啊?”十星暮这下连枣椰蜜糖都不怎么动了,她抬起头来,相当诧异道,“那你要进去吗?”
  艾尔海森点头。他对十星暮的反应感到满意,接着说:“应该下午就会解决,以防万一,我把怀表给你。”
  现在她已经逐渐稳定了时间,正常来讲白天应当是安全的。十星暮好好地接过了,仰头,对上艾尔海森的视线,问道:“那我要去接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