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放的五官在视野里放大,他手臂撑在格子言肩膀旁边,俯视着格子言,语气重新变回平时听起来的样子。
  “公主,你这么摸我,我真的好受不了。”
  “……”
  格子言面无表情的将匡放推开,坐了起来。
  匡放扭头,一根手指头正指着他。
  匡放直接拍开,“想死?”
  “放哥你变咯,你刚刚对公主好凶呢,脸都气红了一下。”夏娅觉得那是生气,毋庸置疑是生气嘛,匡放被摁倒的场景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吧。
  血液还在血管里滚,甚至连滚动冒泡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匡放甩了下脑袋,有些耳鸣。
  “不是生气那是什么?”夏娅还以为匡放是在否认。
  匡放没回答她,她就伸手找格子言讨要耳机,“公主,你听的什么儿歌,给我听听?”
  格子言手里还捏着从匡放那里夺回来的一只耳机,他还在思考抽搐着要不要把耳机递出去,他觉得耳机还是挺私密的一件个人物品,音乐也是,这些事物太能暴露出一个人的真实模样。而且,格子言还有洁癖。
  夏娅看明白,正要说算了,匡放探手过去,把格子言蓝牙给关了。
  “鲨鱼爸爸,嘟嘟嘟嘟嘟嘟,鲨鱼爸爸,嘟嘟嘟嘟嘟嘟……”
  一时间,稚嫩的童音响彻客厅。
  “…….”夏娅沉默地缩回手,不像以往立马就能给格子言的一切行为习惯找到合理理由,这次花费了些许时间,她才干笑两声,“其实能理解,天才一般都会有些跟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公主这——样,居然听儿歌,比如放哥那——样,最喜欢的居然是……听妈妈的话!!!”
  夏娅抓起课本,一边朝门外跑一边说完,等话音落地,她人已经从匡放的攻击范围里逃走了。
  格子言侧眼去看匡放,匡放转着笔,“看什么?我连我妈什么样都不知道。”
  虽然同在客厅里,距离连半平方米都不到,但格子言还是移开了视线,留了空间给匡放沉思和狼狈。
  格子言也想起了格星星。
  格星星是个好到没边的人,她只是看着不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小时候,格子言幼儿园那些同学随便抠扯她的小提琴琴弦,她也不会说什么。后来她身体每况愈下,对经常来家里造访的格子言的同龄人就更加友好。她是希望格子言能多点玩伴。
  后来的一日,到了格星星吃药的时间,格子言让“朋友们”在客厅暂时自己吃玩,他将温好的药端给格星星。
  等格星星喝完药,格子言捧着碗站在门口,听见那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说着当时的格子言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恶毒和嫌弃的话语。
  “啊好大股草药的味道,要不是他家里东西好吃,我才不愿意来。”
  “是啊是啊,每次回家我的衣服都变得好臭。”
  “不知道阿姨的病传不传染,我有两次从格子言家里回去后都觉得好不舒服哟,说不定他家里有很多细菌和病毒!”
  “我妈妈说可能是遗传病,说格子言以后可能也会跟他妈妈一样,都活不了特别久的。”
  “真可怕,真可怜。”
  那是幼年时期的格子言受过的最大伤害,来自一些所谓的朋友们。
  后来他就不再欢迎那些人,他们主动提出来,格子言也只是摆摆脑袋,不接受他们的拜访。
  直到格星星过世,格子言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其实,”格子言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下一个五角星,“如果我妈还在的话,她也可以是你妈。”
  匡放愣了半秒钟,接着手里的笔转得比之前要快、更快。
  然后手里的笔直接飞到了几米远的地板上。
  .
  路灿灿被格子言往领子里塞了雪,他跟他姐告状反被骂了一顿,他爸妈吃完席回来,他又跟他爸妈告状。
  一开始也没什么。
  过了快一个月,都快要到过年的时间了,路灿灿得了感冒,整日咳嗽,抹着鼻涕追着家属院小孩满雪地里跑。
  他一家人除了路子阳,剩下三个众志成城地认为都怪格子言在一个月之前往他们小宝贝衣领里丢了雪,说不定还不止,说不定还把路灿按雪坑里了。
  小年那天,许万林领着团队在公司加班,格子言独自在家,路灿灿爸妈就领着路灿灿拍响了格子言的家门。
  格子言看着站在门口手舞足蹈的一对中年夫妻,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稍等,我戴一下眼镜。”格子言没关门,他在玄关的柜子上摸到了备用的眼镜戴上,听他们说话都变得清晰了些。
  路妈清清嗓子就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下去了,“小言啊,阿姨问你,是不是你往我家灿灿衣服里塞雪了啊?”
  都不给格子言说话的机会,路妈就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明显是压着火气说:“灿灿还是小孩子,不像大人,他要是得罪了你,你有什么不满的,找我们大人就是,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看看你把他弄病了,这都感冒好几天,一直咳嗽,咳出个什么毛病来,你说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路爸也附和,还说:“再说了啊,你跟咱家路子阳也是好朋友不是,灿灿是他弟弟,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该高抬贵手嘛。”
  他拉着脸红彤彤的路灿灿往前扯,“来,到前头,小言哥哥给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