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沉默良久,声音嘶哑而沉闷:“谁?”
  “商音。”
  造化玉碟之上光芒连闪。
  “她以己身牵动殷商气运,如今处于因果偿还之际,极为虚弱,若能将其击杀于人间界,殷商国运必断,封神量劫可终。”
  “人族也不会再流更多的血。”
  “你乃顺应天意,是为拯救苍生而行事。”
  “你向来聪明,可敢一博?”
  ……
  绝龙岭之上,通天刺向接引与准提的剑光一顿,猛然转身,正对上以真身降临战场的元始,眼中虽有震颤,面上却不再似从前那般喜怒形于色。
  他自然也听到了耳边的那道声音。
  知晓天道定商音逆天之罪,不计任何代价要将商音击杀于此。
  逆天之罪?
  通天手掌翻转,四柄诛仙剑自体内掠出,杀气凛然,灵力震颤。
  什么是逆天?
  是给人族一条生路,还是让天地生灵,让他们这些本高高在上的圣人,看清他们命运之上缠缚的牵引偶线?
  通天自知没什么逆天而行的凛然正义,但他有的是反骨,有的是不驯。
  “来吧。”
  通天挡在商音身前,深深凝视自己的兄长。
  “二哥,我们也许久不曾过招了。”
  “不如就在今日。”
  通天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对上元始复杂的眼神,目光坦然。
  “就在此地。”
  ……
  接引见此情形,心中意动,却被准提按住了手臂。
  他不解回看。
  准提停顿片刻,轻声道:“封神之战本与我们无关,我兄弟二人对战通天已然负伤,不如回灵山闭关养伤,日后再寻机缘。”
  “可如今大好时机——”
  准提深深凝视接引,传音道:“莫要忘了,紫霄宫那位,从始至终不曾露面!想想孔宣那张脸!他如何能袖手旁观?!之前量劫,天道又何曾真的占到过便宜?”
  接引唇角微动,不再多说什么。
  二圣最后看了眼一片混乱的人间界,悄然遁走。
  ……
  元始去了绝龙岭,老子却迟迟不曾现身。
  他去了何处?
  西周王宫之上,一白眉长须老者的身形逐渐凝聚,霞光阵阵。
  他长叹一声,言西周为天命所归,却被人恶意篡改人族气运,致使商周之战僵持至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老子第一次出手,在绝龙岭中布下万仙阵,困闻仲于阵内,意在击杀。
  老子第二次出手,抛出可缚万物的乾坤图,乾坤图化作流光落入此时正在与狐妖白小九对阵的杨戬手中。
  杨戬得乾坤图,再不惧朝歌商王气运反压,手中利刃朝着九尾白狐直直刺去!
  老子第三次出手,则是直言西周二公子姬发乃天命之子,若有姬发登基带兵,西周之危可解,人族之难可收。
  就在朝歌一片混乱,西岐上下哗然之际,女娲出现了。
  却并不是相助西周,而是出现在朝歌天空之中,与老子遥遥对峙。
  红绣球环佩轻响,自圣人手中而出,掠过商王帝辛的肩头,直直落在白小九的手中。
  浑身是血,已然被染成红狐狸的白小九气息微弱地抱着红绣球,有些无措地抬头。
  他虽修为境界不低,但根骨只是一只九尾狐狸,不过是比旁的妖多出几分魅惑之能,但却因为青丘行事向来正派,这几分魅惑却根本发挥不出什么力量。
  他从未被期待过,青丘的狐狸也从来不会被高看。
  女娲低眉浅笑,温声道:“怕什么呢?他纵然有可装万物的乾坤图,你身后亦站着乾坤图也装不下的人族。”
  红绣球以见证姻缘得先天功德,白小九与帝辛之间的婚约虽有名无实,实为儿戏,但如今天下皆知的婚约,怎就不算是一种连接?
  帝辛也听到了女娲之言,他自殿内缓缓走出,身后跟着丞相商容,王宫之外默默聚集着一片又一片的百姓。
  他第一次敛袖拱手,朝着圣人尊敬行礼,而后转身看向半空中显得局促不安的白狐狸,凌厉张扬的五官带出无人能比的帝王霸气。
  “谁说青丘之狐百无一用?爱妃莫怕,寡人就在你身后。”
  “打赢了,回宫吃一万只烤鸡。”
  西周国都·西岐
  伯邑考府中
  伊弦与伯邑考相对而坐,因为圣人的突然降临,又因为那句天命在姬发,伯邑考已然开始动摇心中意念。
  他的确自幼为姬昌所重视的嫡长子,但伯邑考的性格也同姬昌一模一样,谨慎、心软、优柔寡断。
  伊弦垂眸,轻声道:“长公子可是想要退?”
  伯邑考张了张口,许久之后,声音显得颓然:“二弟乃是天子,人怎能违背天命?”
  伊弦在桌案下的手指寸寸收紧,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片刻后,只淡淡道:“长公子可想过,若公子您退了,您身后的幕僚臣子,支持您的宗亲兄弟……又该如何自处?”
  “二弟他……”伯邑考想说姬发与他同母所出,不是会赶尽杀绝的冷酷之人。
  伊弦看向伯邑考,眼神锐利而直白:“长公子当真不知,大王因何而死?”
  伯邑考骤然安静下来。
  他怎能不知?
  父王死的太过突然,又是在姜相身侧的周营之中,以姜相与阐教弟子之能,若不是……父王怎会突兀身死?
  二弟竟连等一等父王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若是二弟继位,他、他身后的臣子、还有家中其他有继承权的弟弟……又会如何?
  “长公子,虽然二公子不孝不悌在先,长公子作为同胞兄长,自然也不能太过无情。”
  伊弦的话像是给了左右为难的伯邑考一根救命稻草,他连声问:“还请先生教我!”
  “如今二公子被幽闭于府邸,无诏不得出,阐教弟子又尽在边境,西岐如今不过只有一个哪吒。”
  “长公子不若以兵力镇压二公子府上,命二公子写下若得以登基上位,不得残害兄弟,排挤大臣的凭证,众目睽睽之下,二公子日后即使继位,也总归有所顾忌,不得随心行事。”
  “如此行事,岂不是既顺应天意,又得以保全长公子所念之人性命,更能稳固西周内政?”
  伯邑考连连称是,但大喜之下却又有所顾虑:“可是那哪吒虽看似年幼,实则很是难缠,他一人,便可抵得上数千精兵……”
  伊弦的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声传递给伯邑考强大的自信。
  “长公子无需担忧,我有一位……晚辈,曾在仙人处学艺,得知西岐有难,特来相助。”
  “好!”伯邑考激动之下猛然起身,朝着伊弦深深一礼,“还请先生稍等片刻,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再来相请先生!”
  面容带笑的伊弦目送伯邑考疾步离开,弯腰端起桌案上的酒樽,朝着伯邑考离开的方向,缓缓倾倒出杯中酒酿。
  上好的佳酿在地面晕出湿痕,缓缓渗入地面,散发出攻击性极强的烈酒香。
  “长公子可知,琴弦虽为文雅之物,但若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弹者?”
  “长公子是个好人,只可惜……”
  “她所需要的,是会杀人的弦。”
  伊弦将酒樽放回桌案,敛袖而立,眼底浮现出笑意。
  温情而热忱。
  “我啊,是她的弦。”
  第72章 晋江独家发表
  姬昌身亡,西岐之中就哪位公子继位一事僵持至今,争吵不休。
  周王姬昌虽有子嗣二十余,但嫡子唯有伯邑考与姬发,且母家贵族势力在西岐也是大族。
  若是寻常,伯邑考身为嫡长子,又这么多年来协助姬昌打理西岐内政,应当是板上钉钉的继任君王。
  更别提姬昌在亲征前线前,还特意下诏幽闭了姬发。
  比干联合一众贵族,甚至手持西岐百姓上书,以祖宗礼法、周王遗愿为由,支持长公子伯邑考继位,言辞激烈,分毫不退。
  而姜子牙为相之后拉拢提拔的、以及一些与阐教弟子有利益来往的臣子,则搬出“二公子受命于天,顺应天意才得行王道”之言,支持二公子姬发继位,话语间满是若长公子继位,则西周危矣。
  原本西岐的贵族并不算硬骨头,但姜子牙不在朝中,比干又游说于各个贵族府邸之间。
  贵族们的支持不仅仅是言语,更多的是名下的奴隶与私兵。
  他们拥立新君不为什么更好的世道,而是为了氏族的利益——若姬发继位当真能压过殷商,他们的地位也会一跃而高。
  但比干的话却也正正击中他们的要害。
  姬发乃受命于天,自然听从天的旨意,但这天又是谁?是姜子牙?是阐教仙人?
  总归不会是他们这些贵族。
  况且那二公子姬发的性格,实在是让许多曾经的殷商贵族联想到手段强硬的帝辛。
  比起身后诸多力量支持的姬发,反而是长公子伯邑考继位,更能被贵族裹挟,保证氏族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