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马上觉得自己进价几毛一个、卖价一块三块五块的小玩具实在是良心爆棚,报价也更有底气了。
  小学生的生意简直不要太好做,等到收摊时,冷玉已经赚得腰包鼓鼓囊囊。
  他把剩下的货搬回三轮车上,打算赶紧回家休息。
  冷玉一天到晚蒙着个脸,全身黑衣,衬得皮肤苍白,只露出一双乌黑深邃的眉目,看着就不像好人。这个样子要是跑到机场附近来回转悠,多半会被安保人员重点防备,平时其他这些摊主都不敢靠近他。
  但今天不知怎么,卖染色小鸡的摊主居然主动和他说话了,一开口还是个rap。
  “哎哟、哟、哟!你看、看、看!”
  冷玉迷惑地转头看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身后“砰”的一声,然后万籁俱寂。
  小鸡摊主憋红了脸,终于梗着脖子:“看人!”
  小鸡:叽叽叽叽。
  冷玉:“……”
  百忙中,冷玉抽空想,这小鸡摊主原来是个结巴啊。
  他迅速拉上手刹拔了钥匙,跳下车往车屁股后面跑。
  “对不起,你还好吗?”冷玉未见其人抢先道歉。
  车后头伸出一只十指修长的手,朝冷玉晃了晃,那意思是拉一把。
  冷玉看那是个男人的手,就没多想,直接抓住了它。
  他刚刚只是起步倒个车,速度很慢,就算碰一下也不会有大事,但他这么一拉,却没能把人拉起来。
  下一秒,冷玉看清了被他撞了的冤种的脸。
  ……怎么说呢,像灰姑娘的性转版。
  冷玉这才发现,他拉的手不是手,是百达翡丽;他撞的人也不是人,是阿玛尼。
  这是谁家恶毒后妈流放到贫民窟的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借着冷玉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左手狂拍自己的衣服,右手还攥着冷玉的手没松。
  辛德瑞拉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喜滋滋转头:“你好。”
  冷玉下意识:“你好。”
  说完他的嘴角就抽了一下,抽回手:“不是,你受伤了吗?”
  “没有呀。”辛德瑞拉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巾纸,认真擦手,“就是这个地太脏了,我很担心我的免疫系统。”
  “……昂。”冷玉一时哽住。
  “请问最近的干洗店在哪里?”辛德瑞拉眨着睫毛过分嚣张的瑞凤眼,问他。
  冷玉沉默了一下:“你先坐个摩托去汽车站,然后买一张到市里的票,最近的干洗店在那。”
  “啊,这么远吗。”辛德瑞拉忧虑地又拍拍自己的阿玛尼,然后望向冷玉,“那我可以在你家洗洗手吗?”
  冷玉把辛德瑞拉带到了烧烤店。
  他自知理亏,但出于旧日谨慎的习惯,他又不想把陌生人带到自己家,于是折了个中,反正烧烤店虽然还没开始营业,但已经有人在那处理食材了,洗个手也没问题。
  结果辛德瑞拉从三轮车的货斗里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一步。
  辛德瑞拉:“这地上全是油。”
  冷玉:“这是烧烤店。”
  辛德瑞拉:“还有好多垃圾。”
  冷玉:“这是烧烤店。”
  辛德瑞拉:“好呛人的味道。”
  冷玉:“这是烧烤店。”
  辛德瑞拉退后两步,瞅了瞅他,复又垂头丧气地瑟缩在阿玛尼里,慢吞吞的:“求求你了,我没有医保的。”
  冷玉:“。”
  *
  “洗了手就走。”冷玉打开家门。
  冷玉的家是个连墙都没有刮大白的一室小屋,进门就是卧室,墙面和地板都是水泥,唯一的大电器是冰箱,唯一能出声的是那个半夜就像要闹鬼一样的摇椅。
  辛德瑞拉在厕所洗手,冷玉就去了厨房做饭。他下午五点又要去烧烤店打工,得赶紧做了饭睡一觉,才能有精力熬到凌晨。
  “你就住这儿啊。”辛德瑞拉拿着一坨卫生纸,边擦手边走出来。
  “这里有床有热水,做人要知足。”冷玉洗着菜回头,“大少爷,麻烦你擦完了手把纸放回厕所,我还可以拿来擦鞋。”
  “……”
  冷玉可以看出来,辛德瑞拉差点没绷住。
  但不愧是经过高等教育的上流人士,辛德瑞拉飞快调整了表情,镇定地把湿了的卫生纸扯平、叠好,放回厕所。
  他看起来小心翼翼的:“你……为什么不搬去好一点的地方?”
  冷玉:“和我不上清华的原因一样——不想。”
  辛德瑞拉快步走过来,看起来为冷玉终于和他开始“友好”交谈而由衷开心:“太巧了,我也不想上清华,我上的是哈佛。”
  他好像还觉得俩人有共同点了。
  冷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哈佛要在这建分校?”
  “我毕业以后创业失败,把家产败光了。”辛德瑞拉把手伸向旁边放着的菠菜,两根手指夹起塑料袋,向里面望了一眼,“怎么这么多泥巴……菠菜是这样的吗?反正,我听说这里能挣到钱,我就来了。”
  冷玉差点笑出来:“能挣到钱?你听谁说的?”
  “我朋友。”辛德瑞拉往窗外遥遥一指,“西边那座山的景区就是他家开发的,挣了不少呢。”
  “那个啊!我知道。”冷玉皮笑肉不笑,“我在那打过工,一个月两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