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司机换着班开车,当天黄昏时分就到了西安。几个人先到小吃街排队吃灌汤包,又陪着阿骊逛街,买了一堆小吃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秦墨池能挣钱给老妈花,心里别提多自豪了,阿骊看中什么他就掏钱买什么,一边买一边在心里再次哀叹,这分明就是宠闺女的节奏啊……
几个人陪着阿骊去大雁塔看音乐喷泉,逛夜市,玩到半夜才回酒店。阿骊虽然活得年头长,但一直住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近千年的生命里一大半时间都是在修炼中度过的,很少有这般挤在人群里的经历,看什么都新奇的不得了。秦墨池这个二十四孝儿子和荣辛这个全职贴心保姆自然是指哪儿走哪儿,没有丝毫的怨言。
休息一夜,转天早起吃饱喝足之后开始进山。他们专拣行人稀少的地方走,避开游客之后,荣辛现出原身,带着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地向深山的方向进发。
又一个黄昏降临的时候,阿骊指着远处被夕阳染成了金色的山头,兴高采烈的说:“墨墨,咱们到家了!”
第55章 大师兄
骊山深处,百年的老桃树枝叶成荫,像一个沉默的卫士,静静守护着空无一人的小小庭院。树下荒草过膝,几乎掩住了窄窄的石径。
竹屋依旧,门扉寂然,
秦墨池在竹篱外站了很久,才带着一抹恍惚的神色走了进去。他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它。心中震动,难以言喻。
阿骊却显得很高兴,露出怀念的神色,拉着秦墨池的手在小院里转来转去,“这里的木桌还是我拿一张狐狸皮从猎人家里换来的,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们坐在这里吃饭……野栀子,记得吗?你和阿渡去山坡那边玩的时候挖回来的,开花的时候特别香……还有这个洞,山里的野猪炸了窝,到处乱跑,有一只不长眼的就跑咱们家来了,当时娘不在家,你和阿渡吓得爬到树上去,你那时候小,爬上去就下不来了,最后还尿了裤子……”
秦墨池觉得眼花缭乱,然而心中却油然生出一丝温暖的感觉。
荣辛在桌旁坐了下来,清宁拍打着翅膀在庭院上方飞来飞去,李野渡看见桃树下的草窝里长着一片蘑菇,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带着秦墨池采蘑菇的情形,想着想着自己笑了起来。见秦墨池朝他这边看过来,他伸手指了指山路的上方,示意自己要上去看看。
秦墨池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阿骊想起他们来这里的初衷,忙说:“一起去。”
李野渡摆摆手,“只是上去看看,家里不一定有人的。婶婶还是留下来休息休息吧。”见阿骊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又补充说:“要不让小师伯跟我们一起去,荣辛大人留下来照顾你。”
荣辛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拉着阿骊在木椅上坐下,“你的身体跟他们都没法比,让清宁跟着去,总共也没几分钟的路程,有什么动静马上就知道了。”
阿骊想了想,点点头。
清宁正在兴头上,就算没有给它安排任务,它也打算满山飞两圈。听了荣辛的话,罕见的没有跟他别苗头,拍拍翅膀从桃树的枝桠间窜了出去,兴高采烈地喊道:“快点,快点,快来追我啊。”
秦墨池,“……”
李野渡也觉得好笑,抬手搭住秦墨池的肩膀,推着他走出了小院。
顺着竹林间的小路往山上走,凉悠悠的潮气扑面而来,带着竹林间特有的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秦墨池转过身,从这里刚好能看见小院的一角。眼前所见和曾在李野渡记忆中所见的画面重合起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生动。好像年幼时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记忆里变得鲜活了起来。
走出竹林,地势开始变得陡峭起来,不过上山的路反而比之前的山路要平整得多,很多地方还铺上了不大平整的石板——有了这几块石板的衬托,小山坡立刻一扫荒山野岭的匪气,多了几分温情的居家气氛。
“这些石头都是刚学法术的时候,师父打发我们师兄弟几个练习用的,”李野渡指指石板边缘的坑坑洼洼,“比较深的痕迹是师兄们以前留下来的,浅的是我留下来的。一开始是树干,后来才是石块。”
秦墨池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貌似李野渡告诉过他,自己正在练习法术,等下才能陪他玩云云。那时候的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对李野渡所说的“练习”大概也是好奇的吧。
秦墨池感慨,“居然认识那么久了……”
李野渡笑了笑,“走吧。”
两个人拾级而上,很快就看见了一道掩映在浓荫之间的灰白色砖墙。再往前走,渐渐露出了砖墙后面层层叠叠的一片屋檐。秦墨池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野渡所说的道观规模竟然这么大。
“长明观。”李野渡说:“晚唐时曾有位皇族避世隐修,在这里建起了道观。后来陆陆续续翻修了几次,渐渐有了如今的规模。”他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一扇门,“这里进去,就是我师父带着我们居住的八坤院。”
秦墨池对于他们师徒居住的地方没什么印象了,只模糊对刚才走过的那条石径有些印象。他眯起眼远远地打量远处壮观的建筑群,“我一直以为上山之后会看到一个跟我家差不多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树,还有一口井什么的。”
李野渡笑了笑,“你想的也差不多。我师父其实也不算是长明观的人,他只是在观里挂了个名,一直寄住在这里罢了。长明观的道士们有事一般也不会找他。道观的正门朝着景区的方向,也不算很远,偶尔会有游客走到这边来,不过都只是在道观的前院参观一下,上上香什么的,再往里就不对外人开放了。”停顿了一下,李野渡轻声说:“这里是真正修行的地方。并不是随便开放给游客的旅游景点。他们对外自称长明派。”
秦墨池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修真门派,而且这门派还这么大规模。看到被夕阳染红的一层一层飞檐,心中的震撼真是难以言表。
“好气派。”秦墨池暗暗琢磨要不要找个机会从正门过去参观参观。
“走吧。”李野渡带着他顺小路朝八坤院的后门走去。走近了看,道观的后门就没有远看时那种雄伟气派的感觉了,门上脱了漆,墙壁也都斑驳了,密密麻麻的绿植顺着外墙一直爬上了墙头,倒是显出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幽。
“院门开着,肯定有人回来了。”李野渡的脚步不由得急切了起来,快走两步,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院中一棵梧桐树,树下的躺椅上一个人正半躺着看书,听见门响,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说着抬头看了过来。四目交投,两人都是一愣。
秦墨池从李野渡的肩头望进去,也吃了一惊。原来树下那人他也曾见过:瘦瘦高高的老人,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泛白的长衫,打眼一看活像是从民国时期的书塾里穿越而来的老夫子。正是他去杨科的农场取石料的前一天,在商场里见过一面的那位老神棍。当时老神棍还警告他不要出城,后来果然在高速公路上被荣辛袭击了。
秦墨池隐约记得李野渡的师父声音不是这样的,正疑心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就听李野渡惊讶地喊了一声,“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秦墨池脚下踉跄,这……这老头儿是他大师兄?!
老头只是愣了一下,神色就淡定了,“阿渡啊,你怎么回来了?那坤不是说你在帮他打理铺子里的生意?”
李野渡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二师兄也回来了?他在哪里?”
吴何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他身量高,一站起来就看见了李野渡身后的秦墨池,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哟,还带了小朋友回来?”
秦墨池尴尬地向他问好,“您好。”
吴何抖着下巴上灰白的胡子笑了笑,“小豹子运气还不错,每每遇险,都能逢凶化吉。”
秦墨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笑笑说:“赶巧了。”
李野渡的视线扫过躺椅旁边的小木桌,木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一个茶杯,杯子里还有半盏没喝完凉茶,“二师兄走了?他去哪儿了?”那坤是个享受派,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泡上一壶好茶,摆上一堆吃食,再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休息。
吴何拿手里的书卷轻轻敲了敲手掌,双眼一翻,竟然透出几分凌厉的气势,“你跑回来就是为了找他?”
李野渡从小就有点儿怕这位不常见面的大师兄,见他板着脸说话,不由得有些紧张,“是。”
“何事?”
“说来话长。”李野渡斟酌地说:“大师兄能否先告诉我他去了何处?”
“不知。”吴何淡定的又坐了回去,对着他身后的秦墨池招了招手,“来,小豹子,陪老夫喝杯茶。”
秦墨池无语地看着木桌上唯一的一个茶杯,心想怎么陪你喝?一人一口轮着来?还是我看着,你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