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也就是商泊云,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中,内心的小恶魔和哈士奇一起张牙舞爪过大年。
  江麓同学,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居然吃醋了!
  老婆心里有他!
  但是老婆刚刚好像崩溃了。
  紧急复盘一下——
  算了,复什么盘,先把人哄好再说。
  发消息?还是直接打电话说更好,当面说更好——
  于是高桂生惊悚地看到这团黑影竟然开始手舞足蹈了。
  “同学?哪个班的?”
  完全没有回应。
  高桂生瞬间升起一点紧张的情绪,往保安大爷身旁靠了靠,保安大爷大义凛然,向前一踏。
  “……今天居然忘带了。”商泊云翻遍口袋和书包,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同学!周五在学校呆这么晚做……”
  下一秒,黑影撒腿就跑。
  “……什么?”
  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黑影就不见了,校园大道上
  “刚刚,那是个人吧?”高桂生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保安大爷也有点不确定。
  商熊猫最近终于适应了商泊云回家回得比以前晚了。
  小狗也不知道什么是晚自习,但小狗选择习惯。
  哈士奇如常蹲在红色的灯箱下,忽觉一阵风掠过它蓬松的毛,商泊云回身,匆匆搓了几把它的头,就“噔噔噔”地上楼了。
  “嗷?”商熊猫有些委屈地扭转身子,趴到了商女士的身旁。
  “你哥高三压力好像挺大的。”商女士如是开解哈士奇。
  *
  手机搁在了书桌上,企鹅里的消息弹了一大堆,问作业的、约去玩的,还有莫名其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商泊云省略掉所有红点,直接点开了江麓的聊天框。
  称得上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可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丧失了所有的天份。
  商泊云盯着那个蓝色的听筒上。
  视线上移,他又看了眼时间。
  八点。
  应该还没到家。
  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另一个人,听语气像江麓的某个长辈。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江麓发小的爸爸。
  商泊云的理智回笼,指尖无意识地在聊天界面划了几下。
  江麓今天晚上要上钢琴课,明天一整个白天也是,还是先不打电话了。
  键盘弹了出来。
  商泊云陷入思索。
  脑海中又浮现出小江同学那会儿的慌慌张张的表情。
  商泊云自忖见过他太多样子了。
  润秀的桃花眼噙着笑的,皱眉藏着恼的、又或者是安静的、平和的。
  成年后大多数时候则是内敛的。
  惯常温淡,偶尔轻慢,生气时不动声色,笑意变得冷淡,被他在某个时候逼急了,才终于露出薄愠的、眼泪要坠不坠的模样。
  不过,这些现在都可以暂且放开。商泊云难掩兴奋地想——
  因为在这一天,这个人,终于会为“他”而喜怒形于色。
  不是欲望被勾动,不是猎物和猎人之间的交锋,没有试探,没有隐瞒。
  是明明白白的为了他这个人,而表露出清晰的在意。
  这个认知给商泊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心脏蓬勃地跳动,快乐被血肉柔软地包裹。
  床伴关系就那么一回事。
  很多次任由恶劣作祟,占有欲索取无度,沉溺于身体的契合。此时此刻,回过神来,才发现“互相喜欢”这件事情,胜过之前所有的欢愉。
  “十万八千里,走了一半没?”这份快乐实在太过极致了,他犯了幼稚的毛病,声音嘟哝,犹如自省,“得意什么啊?商泊云。”
  半晌,他深深地呼出一道叹息。
  “你一定要交那么多朋友吗?”
  商泊云把这个问题又列了一遍。
  可是,朋友是朋友,你是江麓。
  要他要选好朋友,他肯定选陈彻、郝豌、李思维……或者若干年后的乔叙。
  要他只能选一个人,惟一个人。
  就只要江麓。
  “嘶——我好像有点肉麻。”
  商泊云用力地攥着手机,可就算捏爆金属的外壳,电子设备也给不了他回答。
  忽然,【未来老婆】的备注下显示“正在输入中”。
  商泊云立马不胡思乱想了,他定定地看着那行字,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了眼中。
  省略号在聊天框上长久地沉寂。
  商泊云的心悬了起来,他松手,从书桌上抓起了一支笔。
  一圈两圈。
  水性笔秒针似的在指尖转,那串细小的字符终于消失了。
  【未来老婆】:商泊云,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未来老婆】:所以,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语言识别中枢在大脑的左半球。
  商泊云感觉他大脑的这部分似乎当场宕机了。
  很好。
  十分不好。
  这是什么始乱终弃的发言!
  ……明明一个小时前,你还那么委屈地看着我。
  不能不作数。
  商泊云的狗脾气瞬间上来了,又在这一刻福至心灵,终于想好了措词。
  他摁着语音,一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说话的声音却低淡,带着一丝难过而压抑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