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头天睡得晚, 第二天也没补成觉, 依然是平时的作息时间, 大清早便被奴仆从被窝里挖起来上武课。
  他虽然怕冷畏寒,却不想把武课扔下。毕竟这是一个走山路都可能遇到老虎豺狼、在野外落单很可能被奴隶贩子的手下套去当了奴隶的世界。他有点防身功夫在身,人身安全总是多点保障。
  他上完大清早的武课, 陪镇武侯吃完早餐,就被镇武侯叫住, 让他今天留在府里,美其名曰让他多认识些贵族多见些世面。
  镇武侯听从他的建议跳祭祀舞, 请来街坊邻居们大宴宾客,而他们住的这片区, 侯爷多过狗。他虽然穷酸被人看不起,但他为人低调从不跟人结怨,人缘不算好,但也不坏。马鞍买卖和手套袜子围脖成为内供,让镇武侯突然从人人都不搭理的穷酸变成了所有贵族眼中的香饽饽。接到他请帖的街坊邻居们来了不说,就连那些自矜身份的公侯们,在有了鲁公打前锋后, 也纷纷派人给镇武侯送来贺礼示好。毕竟镇武侯能够连续拿到两笔天子钦指的内供买卖, 其中一笔还是天子亲笔写的诏书广发天下, 可见他在天子那是有些份量的, 值得往来。
  然而,京城里,偌大的镇武侯府, 只有两个主人,镇武侯和他的嫡三子裴曦。
  镇武侯还要跳祭祀舞,那么多的贵客要招待,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京城镇武侯府的管家,以前很少有机会接待贵客,如今来的侯爷都快把院子挤爆了,外面的马车都排不下了,仆人小厮全都不够用。他整个急得满头汗,吓得都快瘫了。他要是今天办不好差使,给侯爷丢了大脸,明天脑袋就该挂到后院校场示众了。
  于是裴三郎就凸了!
  多认识些贵族,多见些世面,呵呵!他是被镇武侯抓壮丁了。
  众贵族们登门的时候,见到偌大的镇武侯府由一个七岁小儿在那操持。
  他们还不能看不起人家小娃娃,毕竟满京城都知道,这位可是从陈武侯府上借走两千两金子、从鲁公手里借走五千金子,手里捏着两笔内供大买卖的七岁娃娃。这七岁娃娃矮归矮,小归小,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羊皮袄,身上连点装饰物都没有,但说话待客让人挑不出半点错,管理起府务安排起事情来老练得府里的管家都比不上。
  他们得知这位小公子刚满七岁镇武侯就给了他一座百亩地的庄园、二百战奴、二百两金子让他自己玩耍,一时间又诸多感慨和议论。
  镇武侯府寒酸是真的寒酸,连招待客人的地方都不够,只有一个客厅,来客太多,站都站不下。
  府上没有安置客人的其他院子,除了校场没有任何可供客人玩耍的地方,于是裴三郎直接把他们安排到看祭祀舞的校场。座位不够,没关系,他的坐骑装备上他的马鞍牵到校场,先让给天子表演过马术的披甲人上场来几圈,把气氛炒起来。紧张刺激热烈的表演把客人全吸引过去,根本没有人坐得住,全都站起身跑到校场近距离观看了。
  来的武侯居多,大家都是马背上立功起的家,一身弓马功夫自然不会差,待表演的披甲人下马,便急先恐后地挤上去了,最后还是裴三郎出面让他们排个队,先看前面的人表演,甚至提议,大家押个彩头。
  他说:“铜马鞍,最快也得明年才有得卖,但是我为了筹备金子,提前准摆了三十具。其中二十具已经被陈武侯和鲁公分了,但我父亲手上还有十具,赢头彩的,让我父亲割爱一具出来。”
  能在众多武侯里面搏头彩,那可不是一具马鞍的事,而是自己本事出众的事。都是马背上搏出来的侯,谁虚谁呀,比就比。
  校场上比上了,镇武侯府里的马全牵出来轮流换上马鞍上阵,避免累死马。
  有爱出风头的去比,有低调的站在校场边围观,很是热闹。
  至于宴席,校场那么大,不往这摆往哪摆?
  露天烧烤走起,反正食材、木柴和炭都是现成的,让仆奴搬到校场,露天大篝火燃起来,烤全羊、鸡、鸭、鹅、鱼,围着一堆堆露天大篝火堆先烤上一圈。十堆篝火摆成长排,烤架的高度升到人的腰部位置,站着切肉方便,切下来就吃,畅快得很。旁边还有炭炉炖着加了姜的热腾腾的肉汤,喝上一碗,爽!
  这排场,小吗?光看肉食和篝火的场面就不小!
  待祭祀舞快开始时,在天子跟前献过表演的五具铜马鞍装在铺着锦绸的托盘上由披甲人抬着送上祭台。
  鼓乐声起,一身盛装的镇武侯在祭祀台上跳起了激情澎湃的祭祀舞蹈。他们的这种舞是从狩猎和战斗演变来的,极其奔放,很是大气。裴三郎上辈子见过的跳大神以及那些什么战舞都没镇武侯跳得热烈。
  镇武侯跳完舞下台,就被各路侯爷们给围上了。
  坐了二十年冷板凳的镇武侯,一辈子都没今天这么风光,他是自己知道自家斤两,马鞍和手套的作坊都还没建起来呢,哪敢轻狂,很是谦逊,就连别人说他装穷有钱身上的穿戴价值不菲也只能说是小儿子孝顺给买的。
  大家的反应都是你儿子的钱还不是你给的。
  镇武侯也不能说他儿子现在的钱是找陈武侯和鲁公借的,更不能说家底都让裴三郎给掏了这样的话。这个家可是由嫡长子继承的,说那话可是要惹出事的,他只能笑着讨饶。
  宾客们表演看得尽兴,不仅见识到新出的马鞍,还都骑着跑了个一圈半圈的,食物也吃得畅快,一个个的算是尽兴而归。有注意到镇武侯府上穷的,连点铜制器具摆件都没有,家具也都粗糙得很,简直不负穷酸二字,但细细想来,又仍旧觉得镇武侯未必是真的穷酸。
  裴三郎早上没睡成懒觉,白天又忙一半,下午把客人送走完,就回屋补觉。
  镇武侯来找他,见到儿子睡得正香,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好被子就走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堂美了大半天。
  裴三郎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清晨才起,觉补足了,便去查看纺织作坊的进度。
  屋子里添壁炉的改造工程已经在进行中,木柴、木炭和粮食都送来了,第一批奴隶也到了。
  奴隶到达的第一件事,是先喝昨天镇武侯府搞露天烧烤派对剩下的骨头炖的汤。热腾腾的汤,先给他们驱点寒气,补充点食物。一碗汤就着小半块干饼,不能给太多,奴隶们常年饥饿,怕肠胃受不住。
  他们吃了食物,就去洗澡。
  这世界的人都不爱洗澡,没有浴室,夏天是在厕所坑旁边洗,冬天几乎不洗,于是在后院临时挪了几间屋子出来,一边烧水,一边给奴隶们剃光头,男男女女全剃光。待把他们的头剃光后,衣服也扒光赶到洗澡房里扔给他们粗麻布,让他们自己搓洗干净。不要想蒙混过关,战奴守在门口检查,没洗干净的连澡房门都出不去。奴隶们是男女混在一起洗,一个个守在炭盆旁边往身上浇着半温的水,冷得直发抖,有些脸色都冻青了。
  裴三郎又让他们加了些柴火和炭盆,让屋子里的温度升上来,洗澡水也能烧得快些。
  他们洗完澡是没有衣服的,光着进入另一边的屋子,里面就是裁好的粗麻布和一块块劣等羊皮,再就是麻线,骨针。奴隶们先把粗麻布裹在身上蔽体,再蹲在篝火堆旁烤着火瑟瑟发抖地给自己缝制羊皮袄。不管男女都一样,不管有没有缝过衣物,都得自己学着缝。他们缝不好衣服就没得穿,就会冻死。
  裴三郎让裴六把奴隶们剃下来的头发用开水烫过后晾干留着。虽然这个世界不像有假发市场的样子,可剪下来的那些头发既不占地方又能放很久,暂时先留着又没坏处。
  他看纺织作坊的进展还算顺利,裴六郎和裴七郎也都能安排得过来,便回府了。
  纺织作坊的重要工作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就成了,他现在愁的是铜。
  他后面的工作会用到大量的铜,之前是小批量研发,用铜钱铸铜器是没办法也撑得起,后面用到的铜量太大,他就算是有座金山都耗不起用铜钱造物什。
  简单地说,就是他需要大批量买铜。
  这个世界对铜的管制,比他上辈子那世界的古代铁器管理还要严格得多。
  在这个世界,铜矿和铜,只有朝廷才有,买铜就得向朝廷买,而朝廷从来没有过售卖铜的先例。
  他如果想买铜,只能想办法让天子开后门。
  铜,可以制造当世最先进的铜制武器,攸关社稷安危江山传承,哪怕是天子愿意,王公大臣们都能有充足的理由反对,并且天子在这事上只会比王公大臣们会更加慎重,毕竟江山可是他的。
  而他裴三郎为了造马鞍让天子给他大量购买铜的权限,那简直是拿脑袋在刀刃上跳舞。
  如果不从天子手里抠出来铜,铜马鞍、铜制工具怎么办?继续拿钱铸呀?那得亏本亏到死。
  不考虑铜,换成铁?
  铁矿在哪?找铁矿需要时间,开采和冶炼铁矿,那又是一个超级大、他现在还没有实力干的巨大工程,难度大过找天子要铜。铁矿真给弄出来了,他也不敢留着,不然是真能让镇武侯被灭族。
  于是,裴三郎思量再三,用绢布加炭笔画了幅工程设计图,准备忽悠镇武侯带他去忽悠天子,送温暖。亲,铜铸的室内暖气管,您值得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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