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宫里来了一堆天子的嫔妃, 皇帝的那些庶皇子们也跟着各自的母亲来给皇宫问安道贺送贺仪, 偌大的宫室中聚满了人。
  宫妃的年龄从十八九到二三十岁之间不等, 瞧那模样气派都是贵女出身。
  来的庶皇子有七个,皇庶女有五个,最大的五六岁模样, 最小的才一岁多点,每个孩子都金贵得仿佛走路都怕他们磕到, 身边围着一大堆奶妈子宫女。那一个个的,也都是通身的帝王家孩子的气派, 从穿着到气度,跟寻常家的孩子就不一样, 从头到脚全都从富贵窝里堆出来的。
  皇庶女和她们的母亲都相当低调,恨不得变成透明状。
  皇庶子的母亲们则像是突然之间有了个集火目标,全奔着皇后来了,就连同样有孕的协后都被她们给暂且排到了皇后后面。
  裴三郎和镇国夫人在这里就是一堆人中的另类,于是又被拉出来踩了。
  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岁左右,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点庶皇子的宫妃问:“镇国夫人和裴三公子住在皇后宫里,不知道给皇后献什么贺仪了, 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裴三郎装作没听到。宫斗剧经验, 这种场合别说话。
  镇国夫人笑着不说话。
  那宫妃就说:“哟, 哑巴了呀。”
  皇后淡声说:“陆敏在本宫这里养好伤, 便是本宫收到的最好贺仪。”
  宫妃笑道:“娘娘说的是。”但态度就是瞧不上这对穷酸母子。
  长公主慢悠悠地喊了句:“来人。”
  女宫上前,跪地叩首,“长公主有何吩咐?”
  长公主说:“宣典刑司掌司。”
  周围顿时哑雀无声, 典刑司可是执掌宫中刑法的。
  协后笑着打圆场:“大喜的日子,长公主这是做什么?”
  长公主反问:“大喜的日子就可以目无朝廷礼法尊卑微吗?”
  典刑司是太内司的一个部门,与天凰宫只隔了前宫三座大殿的距离。
  很快,典刑司司掌便到了,跪地行礼,叩首。
  长公主问司掌:“四品良媛肆意讥讽嘲笑从一品镇国夫人,何罪?”
  司掌回道:“以尊犯卑视轻重而论,肆意讥讽嘲笑犯的是口舌之罪,轻则掌嘴,重者拔舌或诛灭。”
  长公主说:“简良媛当众嘲讽镇国夫人,言语失当,掌嘴。”
  简良媛脸色大变,抱起孩子挡在身前,“你们谁敢给我没脸。”她哭泣道:“我要去告诉陛下,你们太欺负人了。”
  典刑司的人顾忌到庶皇子,不敢上前。
  长公主凛声喊道:“亲随军何在!”
  门口传来喝声问:“在!”一队披甲人进来。
  长公主说:“把简良媛拉下去掌嘴三十。”
  简良媛用自己的儿子挡在前面,“我看你们谁敢?”
  长公主问:“简良媛,你是要拿庶皇子为质做威胁么?”
  宫妃们噤若寒蝉。皇贵妃和大庶皇子让长公主打得躺在床上发着高热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呢,简良媛拿她儿子来威胁长公主,那是脑子坏了吧。
  简良媛哆嗦着把儿子放下。
  小孩子是敏感的,抱着母亲脖子不撒手,“哇”地一声哭出来。
  简良媛抱着儿子,放声大哭。她刚嚎了一声,长公主抬手打了个手势,披甲人上前一人抱开庶皇子,另外两个披甲人捂住简良媛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皇后略带倦意地说:“我乏了,大家散了吧。镇国夫人和裴三郎留下。”
  众后妃和众庶皇子皇女们纷纷告退,可以说是作鸟兽散。
  裴三郎:卧槽,这长公主简直是后宫霸王。
  人都走完了,镇国夫人才又向皇后叩头谢恩,之后才说明来意。她是外臣家眷,又带着嫡子,如今伤势大好,不便再住在宫里,恐遭流言非议。
  皇后轻轻点头,问:“三郎的臂弓造得如何了?”
  镇国夫人闻言吓出身冷汗。她伤得重,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醒来后,儿子就又开始造东西了。这次,竟然直接动到了弓箭上。天子亲自盯着他造,她想帮着儿子推诿掉假装造不出来都不成。
  裴三郎说:“造好了,但不知道摔坏没有。”
  长公主好奇地问:“造好了?”
  裴三郎说:“造好了,试射成功,然后我就被大庶皇子踢晕了。”
  皇后说:“拿来看看。”
  裴三郎身后的宫侍把他造出来的弩拿来,双手交给裴三郎。裴三郎检查后,没看到有坏的地方,便呈给皇后,说:“得试过才知道。”
  皇后接过弩,让他给介绍讲解下。
  裴三郎指着弩臂,说:“这根长方形的木头是弩……弓臂……,代替握弓的左臂的。”
  皇后问:“弩?”
  镇国夫人:“……”
  裴三郎眨眨眼,说:“我新起的名字。我想着,弓,是一个字,臂弓是两个字,不如另起一个名字,叫弩。”
  镇国夫人看到皇后那表神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信儿子的说法。
  皇后点头,又指着机括,问:“那这呢?”
  裴三郎说:“这个是机括,用来代替拉弦时的右手手指,这里有卡槽,就相当于我们拉紧弓弦,这个卡槽打开,弦弹回去,相当于我们松开弦。”
  皇后赞许地点头,让裴三郎拿去试试看有没有坏,要是没坏就送去给天子。她让人送裴三郎出去,把镇国夫人留下了。
  镇国夫人目送自己儿子出去,然后,默不做声地准备接受拷问。这要怎么圆?算了,不说话。
  皇后问:“世子该袭爵了吧?”
  居然不是问三郎的事?镇国夫人点头,说:“是,今年二十五了,一直缺袭爵的金子。”
  皇后说:“缺多少金子,我给你贴,再让天子踢你座镇国夫人宅子,你和裴略搬到京里来吧,也好陪我进宫说说话解解闷。”
  镇国夫人能怎么办?她感激地跪地谢恩。
  裴三郎拿着弩出门,就发现身后跟了条尾巴——长公主。
  他以前只知道这萝莉的爹妈牛披,今天才发现,这萝莉自己就相当牛披,横扫六宫无敌手,连协后都被她两句话吓得花容失色。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萝莉。
  宫侍们已经帮他竖起了箭靶,拿来了弓箭。
  他试射过几回,精准度没有问题。
  长公主过来了,不说话,就看着他。
  裴三郎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凶残萝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装哑巴吗?不过,他宁肯自己装哑巴也不敢问长公主是不是在装哑巴,他怕被披甲人打嘴巴。
  长公主指指弩。
  裴三郎抱紧弓,说:“这是要献给天子的。”
  长公主转身就走了。
  裴三郎眨眨眼:这就走了?这么好打发?不会回头给我穿小鞋吧?
  他去到天凤宫门口,见到天子时,就发现,萝莉长公主居然在天子那,太师、太傅、太保、义公、望公、司马,以及好多他不认认的人都在宫殿里,像在开会。
  天子起身,招呼殿里的人跟他一起出去见见。
  他们出了宫殿,来到天凤宫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现成的箭靶和兵器架,那箭靶还设置了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二十步的距离。
  裴三郎从五十步开始射,一直射到一百二十步。这个世界的一百二十步差不多是一百五十米的样子。
  没手机、没电脑、没电视、没小说,想近视都不容易,空气中也没有雾霾能见度很好,他的眼力很好。
  不到八岁的孩子,拿把臂弓,站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箭箭正中靶心,在场的公侯们看向裴三郎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长公主对天子说:“父皇,我想试试。”
  天子点头。
  有宫侍上前,从裴三郎那双手接过弩,又送到了长公主手里。
  长公主拿着弩,目不斜视地从裴三郎身旁走过,都不用教,装上箭,又退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的地方,射光了一筒箭,把弩交给身后的宫侍,回到天子身边,说:“装箭有些慢。”
  裴三郎假装没听到,连弩这种东西,不考虑,怕惹祸。
  他上前,行礼,道:“陛下,弩造好了。”承蒙天子和皇后娘娘庇佑,他娘已经养好伤,恳请天子允许他们出宫回府。
  天子准了,但是下了道旨:“你无诏不得离京。”
  裴三郎:“……”他愣住了。说好了眼皮子底下造出来的弩接受度比较高呢?
  天子又给了他一个可以递牌子求见天子的特权。
  通常来说,除了公侯和在京城担任要职的人,三品以下的官员都没资格面见天子的,即使是公侯和官员也不是想见天子就能见的,要先呈文书上去,经天子许可,得天子召见才行。
  天子给裴三郎的是可以到宫门处求见天子,如果天子愿见,就让他直接进宫,不见就让他回去,不用说需要找一堆衙门求到哪位公侯官员头上走一套流程再等上十天半月才能见天子。
  裴三郎只能谢恩。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我可以在城郊买地种粮食吗?”不得离京,是不能离开京城范围还是不能离开京城都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天子问:“你要买地种粮食?”
  裴三郎说:“有地,旱涝保收,年年有收成,不会饿肚子。”
  旱涝保收?年年有收成?不会饿肚子?天子沉默了足有两息时间,点头,走了。实在没好意思问他,你家的地不养的吗?
  通常来说,种一年地需要养一年蓄肥力,有些贫瘠的土地甚至是种一年养三年,到铜钱精这里居然是年年有收成,还旱涝保收?据说他在朝城去庄园住过一阵子种过地。
  如果有法子让地不需要休养蓄肥力,能年年耕种,这得多出多少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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