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夏沉默许久,口齿不清低低地说:“我可不会那样。”
  ——弗洛夏轻易转移了他的注意,他只顾着调侃弗洛夏的不自量力,却忘了问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需要抗焦虑的药物。
  不止是他,他们不经意间都忽略了她的反常。
  靠得越近,似乎真相就越远,但也许只是缺少伸手获得真实的勇气,慢慢的被虚假蒙蔽。
  卡斯希曼医生没有拉严隔离帘,安德廖沙能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弗洛夏。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半湿的头发散落在宽大的白色衣领上,弗洛夏安静地缩在里面,悄无声息。
  能让安德廖沙感到她还活着的,是弯曲的看不出规律的线条,是有节奏清脆短暂的“哔——”“哔——”,是透明呼吸面罩上缓慢模糊的雾气,出现又消失,让弗洛夏的脸庞遥远而不真实。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索菲亚回来了。
  索菲亚穿着没来得及换下华丽的晚礼服裙,妆容精致而优雅挽起的长发却凌乱地散开。
  出乎他的预料,索菲亚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她的脸庞上满是焦急与恐慌,但身体被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向前踏进一步。
  “安德廖沙···告诉···告诉我,她怎么了?”索菲亚努力稳住情绪,然而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她,划开了自己的手。”安德廖沙发现,即使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也变得无比困难。
  索菲亚猛地捂住嘴,压抑住从心里传来的呜咽。马尔金先生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抚慰。
  安德烈管家补充安德廖沙没有说完的话:“出血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伤口也得到处理了。”
  “只是······弗洛夏小姐吞下大量的药物,现在医生还在洗胃。”
  索菲亚精美的眼妆花了,泪水混着黑色的杂质划过脸庞,恐慌在呜咽声中震耳欲聋。
  马尔金先生拥着索菲亚,平静地处理眼前的状况,他对安德烈管家吩咐:“整理一下隔壁的房间,我们去那儿,在这里会妨碍医生的治疗。”
  他看着哭泣的妻子和沉默的儿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房间里终于有了新鲜的,来自窗外的空气,即使漂浮着明显的清新剂的味道。
  安德廖沙不介意地大口呼吸,流动的,冷冽的,卢布廖夫令人安心的味道。
  索菲亚的情绪平静下了,她罕见的咄咄逼人的语气:“她只是和你一起去参加了圣诞派对,所以,发生了什么?!”
  “······”
  “告诉我啊,她到底怎么了?”索菲亚见安德廖沙不说话,音量抬高了些,“她喝酒了吗?被人欺负了吗?还是····还是和其他人发生了矛盾,或者···或者······”
  马尔金先生打断了索菲亚的语无伦次,他平静地看着安德廖沙:“安德,我需要一个答案,今天弗洛夏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安德廖沙觉得肺泡里造氧机的气体已经被卢布廖夫的空气赶走,他能够正常地呼吸。
  “没有,没有异常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安德廖沙长舒一口气。
  “没有喝酒,没有被欺负,没有和别人吵架······和平时一样,安静地不会制造任何麻烦······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一直在笑,哦,弗洛夏还乖乖地喝完了牛奶和红茶。”安德廖沙脸上是抹不开的疲惫,宛如闭上眼睛就能陷入沉眠。
  “······她突然想回家,大概是累了,罗德夫去格利普斯接她,我确认过了······不知为何还是有些担心,等到我回家去找弗洛夏时,她躺在浴缸里,已经没有意识了。”
  安德廖沙不想仔细描述他看到的场面,他低着头,俊美的脸庞沉浸在阴影中,黯淡无光。
  第43章
  chapter 42. 爱与原罪
  寒风从西伯利亚永不消融的冰原跋山涉水,在雪花之中势不可挡的膨胀,灌入卢布廖夫敞开的窗户之中。
  暖气带来的温暖被逼迫退入角落。
  这让索菲亚的声调显得更为冰冷。
  “哈······没有任何缘由,我的弗洛夏像被魔鬼belial附体,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安德廖沙走到窗户前,轻轻扭动铁质轮扣。
  “吱——呀——”湿润的雪花被隔绝在外。
  “这就是你不去看看她的理由吗?”安德廖沙迎窗而立,平淡的语调抛出的问题十分尖锐,不用力气就能刺破层层伪装直达中心。
  “什么?···你在,说什么?”索菲亚同样冷静,她的悲伤褪去,把不明显的慌乱掩饰地恰到好处。
  “你没有去她床边看她。”安德廖沙用讲述无聊的故事的语气,把它当成一段不需要用心的平铺直叙。“你那么爱她,怎么只顾着问我,难道不会想亲眼看看她怎么样。”
  “我······不过···”索菲亚有些语无伦次。
  安德廖沙不期待答案,他只是淡淡地说:“哪怕仅仅看看她的脸,不会更放心一些吗?”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轻轻问道。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