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鞠了一躬,从语气到动作神态都是说不出的恭敬和自然。
“我是阿芙罗拉,您的侍女。”她抬起头,视线堪堪落到我的下巴。
我了然地点点头,花费一分钟的时间接受这个状况,缓慢地朝她勾起嘴角:“我是伊芙洛西尼亚,你可以叫我弗洛夏。”
事实上,我在模仿她说话时的样子,和法语悦耳动听的发音不同,俄语很难说得柔情。
可阿芙罗拉并不拖沓吐出一连串单词,尾音稍稍翘起,婉转的起伏变化连咬字也优雅无比,最后一个字母轻轻沉降下去,抹去一丝不起眼的故意:“弗洛夏小姐,您想要洗漱吗?”
我轻轻地嗯一声,吐吐舌头,放弃学习阿芙罗拉的姿态,我掐细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她好似百灵鸟的清脆怡人,反倒有些东施效颦的滑稽,和被掐住脖子的麦加蓝儿的叫声一样怪异。
我认为阿芙罗拉和阿纳斯塔西娅她们也许从小开始学习让说话成为一件凸显气质的功课,那么,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不具备这个能力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芙罗拉踩着极细的高跟鞋越过床棱,轻轻撩起透明的圆形吊顶纱缀,纤细的手指解开我扣到嘴唇边的系扣:“这里的温度比您的体温低四五度,弗洛夏小姐,您在室内不需要穿如此厚实的衣服,出去室外很容易感冒,刚开始也许比较难接受,不过您很快会适应。”
朦胧的阻隔消失,阿芙罗拉轻轻柔柔地话语萦绕在耳旁。
正如她所说,剪裁合身的套裙下笔直的长腿被包裹在肉色的丝袜里,她微微前倾的上半身秉持女性一贯的传统,深灰色翻领蕾丝垂坠在前胸,像阴天海面上卷起的一层海浪,星星点点的翠钻闪出细碎的光又从地面卷到天上,朵朵蓬松的云层。
“小心脚下,您喜欢哪一种香味,海桐?玫瑰?雪松怎么样,淡淡的很清新。”
我换上拖鞋,搭在阿芙罗拉的手臂上。
凑近了看,她暗红色的秀发团成髻绾在脑后,留出两缕卷发垂坠在耳侧,戴着朴素的灰色裂纹乳石耳环,毫无瑕疵的淡雅妆容恰到好处。
看来巴甫契特在招人这件事情上,颜值一定相当重要。
我只顾着点头,当站在蒸腾着热气的浴室门口时,身上已经被阿芙罗拉不知不觉扒掉大半,贴身衣物外的一层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肩膀。
我后知后觉地隔开她企图进一步将我变得光溜溜的手,向后退一步,提起快要掉下的衣领:“你要做什么?”
原谅我骨子里仍旧十分传统,我不能适应赤chi裸luo相对的状态,怪怪的说不上羞涩,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阿芙罗拉对于我近乎炸毛的反应,释放出和煦的善意,她深棕色的眸子含着笑,缓解着我的紧张:“殿下交代过您的手有伤,我会注意帮你不要沾到水。”
她弯下腰蹲下来,将一双平底丝绸丽塔·海华斯拖鞋为我换上,耐心地调整好花朵绸缎的褶皱:“或者您也可以先进去,等准备好了我再进来,好吗?”
阿芙罗拉站起身子个子比我高出一大截,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贴心地退后几步使我不需要仰起脖子。
我几乎喜极而泣,谁能明白迟缓的发育造成我不得不在这个世界被迫成为侏儒一般的辛酸,不论和谁在一起总是得高高地抬起脖子,安德廖沙,弗拉基米尔没有一个例外,但只有阿芙罗拉注意到了这一点,这让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好感度飞速爬升。
我感激地对她笑笑,接受她的提议。
踏下一级台阶,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也许多亏了良好的通气设备,眼前并不显得模糊不清,让我能安心地走到浴缸边。
琳琅璀璨的琉璃吊灯无处不在,延伸遍布的繁杂的雕刻和环形波澜的穹顶将浴室分割成独特的结构空间。
奢靡又具有神秘的气息,过分的华贵甚至到了繁琐的眼花缭乱的地步。
造型古朴华丽的壁灯悬挂在随处可见的镜子旁,光芒从每个棱面里反射愈加闪耀的光辉,熠熠流光似乎铺满黄昏之下的湖面,钻石般璀璨。
如果不是硕大的巴洛克风格穿插曲面的巨大彩色镜旁的浴缸,在沙发,梳妆台,柜子等应有尽有的填充下,我会以为这里又是一个奢华的卧室了。
转过两对大涡卷中的圣像装饰圆形立柱,我又走下一级台阶。
纠结不过两秒,我将脱下来的衣服放在松网状篮子,一只脚先一只脚后跨入冒着热气的浴池。
水温是能够刺激血液和肌肉,却不会感觉到灼烧的程度。舒缓的波流温柔地安抚过膝盖,手指,感觉到循环不畅的部位,了无痕迹的抚慰,揉捏。
我舒服地叹口气,失重感发挥作用,我觉得自己轻松极了,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轻飘飘,一点沉重的累赘的负担感都没有,自由自在地像一根羽毛随时可以被散发着暖意的春风吹起来,悠悠荡荡地落到水面上。
水比我预想得要深一些,我的背靠近池壁,腿松松地打弯,手在水下贴紧腰后方的瓷砖,粗粝条纹清晰的表面在手心里隔着波浪,安全得柔软又宁静。
“咚咚——”
“你进来吧。”
朝着门口的方向喊出声,接着我立马潜下去一些,嘴巴也进入水中,用鼻子呼吸。
阿芙罗拉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停在身后,我微微蜷起身子,不自在地咕嘟咕嘟在水下吐着泡泡,bopo~bopo~咕嘟咕嘟泛上来的晶莹剔透的水泡接触到空气,碎裂开来,水滴向四处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