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罗曼诺夫家族的情报系统关于搜寻资料方面分为三个等级,由粗略到详细,依次递增,最高等级甚至可以精确到某一年某一天目标对象在哪里做了什么,
  事无巨细,不会疏漏掉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所有细节。
  殿下直接要求她的第三等级资料,神奇的是,有些人的可以填满一整个皮斯托路浴缸,而她的只有随意几页。
  殿下将附有照片的那几张撕下来,随时戴在身上,他的目光好像想要穿透洁白的平面,将那些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虚弱的女孩抓出来。
  我的疑惑持续了很久,直到,卡亚斯贝先生在谢肉节准备宴会上提出婚姻申请时,我才明了,殿下无需忍耐,只是等待炙热的占有欲现出原形。
  我曾问过斯达特舍,为什么殿下不早早去呢?把她接过来就可以,根本不需要下达如此正式的,难以更改的行政命令。
  我的意思是,需要如此隆重地宣告未来的王妃吗?不论是尚未成年的殿下,过于年幼的马尔金,还是太早了。
  斯达特舍拈起一片沾在衣襟上的羽毛,不动声色吹出灰色斑驳的石墙外,像融进暗下来天色一样无影无踪:“我怎么能猜透殿下的想法呢?不过······”他背靠着石廊,双臂环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也许是忍不住了······你知道的,殿下不是曾经迫切地想从卡亚斯贝先生那里获得处置车臣叛乱分子的权利吗?那个表情是如此生动,以至于留在我脑海里那么久。”
  “只是这一次,殿下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失去她的可能,所以采取连他自己也很难反悔的方式,将她牢牢绑到身边。”
  斯达特舍的背景比我复杂很多,老斯达特舍是当初陪着罗曼诺夫家族生还的两个兄弟中的其中一个逃亡德国,一路成长的玩伴。所以,斯达特舍对王室成员比起我来说,说了一份距离,多了一丝亲近。
  殿下似乎在凝固,随着时间过去,他对生活不再感兴趣,茶叶,shou qiang,车臣,这些曾经使他产生兴趣的东西,逐渐远去。
  有那么一段时间,数百级台阶之上的宫殿里,他独坐在王座之上,彩色钻石和黄金铺就的闪烁刺眼的遮盖住,殿下失去活力,逐渐变成一块毫无温度的石头,融进沾满无数人鲜血的宝座里。
  改变了这种沉默现状的是,马尔金家的养女,我所要完成的,是将她接到殿下身旁,其他的,血缘?教养?背景?既然殿下毫不在意,我也自然可以轻松无视它。
  过了大环公路,就是马尔金家的势力范围。
  卢布廖夫——水城。
  雾气不时而轻薄,时而浓郁,朦胧着压抑的绿色之中蓬勃的生机,雨天告别这处暴涨水汽的土地,取而代之的是雪花手舞足蹈又心甘情愿地,降临这片土地。
  深沉阴暗装饰着连绵起伏,被青色裹住的山脉中腐朽湿润的气息多得溢出来,似乎能穿过紧闭的窗户之间的缝隙,钻入车窗里。
  我提高了暖气,殿下本不用亲自来,只需要在低温不至于冰冻三尺的巴甫契特里等候,但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常,我已经习惯,并且觉得既然第一次突破原则,那么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维持无情,甚至残忍的一贯作风比较符合印象中的殿下,一方面觉得他还相当的年轻,不必太拘束自己,肆无忌惮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会更好一些。
  我轻轻叹出一口气,,袅袅的热气消散在温暖的空气里,犹如白浪翻滚永不停歇的奥卡河被截断去路,事情也仿佛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奔涌而去。
  不愧是马尔金家的地界,神秘而传奇的地方,伏尔加河绵延到天空的边缘,那里还有古老冰封千里的北极冰盖,沉默在厚重的严寒中。虽然不是巴甫契特的古老,宏伟近乎震撼,但也别有一番美感。
  接待我们的是赫赫有名的安德烈管家,他属于上一辈人,他的专业与气质是那位女士在培训我们时不断提起的人物,从他专程给我呈上来的阿尔塞山上特有的绿茶,就能体现出其难以逾越的专业素养。
  要知道,我也是最近一个星期在别人的推荐下,才开始尝试这种新鲜的饮品,知道这个事情的人绝对不多,其中就包括马尔金家的管家。
  殿下没有一同前来,他带在车上等,现在还不是马尔金家碰面的最佳时机,殿下也没有必要露面。
  事情的进程相当顺利,马尔金夫妇熟悉流程,我们之间没有需要特别商议的细节,我得说,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是我处理过所有外部事物中最顺利的一次了。
  唯独马尔金夫人过于担忧尚属年幼的伊弗洛西尼亚小姐,不断嘱咐我她需要的照料,和关于她病情的种种方面,最后还是马尔金先生作出让私人医生一同前往的决定,才稍稍减轻夫人的不安。
  后来在到处都找不到的马尔金小姐,出现在冰天雪地的殿下的怀里,虽然相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两人在白茫茫一片中不得不显眼无比。
  马尔金家的小公子风一般的冲出去,身后缀着担忧的马尔金夫妇。我将签署好的协议放进身后人托着的木匣子里,不紧不慢地缓缓舒一口气。
  狂风裹挟的雪花不再优美,尖利的呼啸打鼓般震动耳膜,喧嚣的、带来干净的世界,松散的层状结构互相交错、堆叠,用梦境般的想象勾勒出的冰雪之城,让卢布廖夫繁多的腐烂枯枝和沾满了泥的叶子都在这片银装素裹的隆冬的之中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