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吸鼻子,头撇到一边。
  麦娅一脸迟疑,转过头开始在空旷的场地中搜寻,她甚至开始怀疑搭在弓上的箭是第二支,而第一支箭则被我远远地射了出去,只是没有瞄准失去了方向。
  最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如同幻想破灭般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您的弓,怎么没有拉开?”
  “······我拉不开。”我嗫嚅道。
  事实就是我不只用上肩部肘部背部的力气,我几乎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但弓弦似乎坚硬如铁,我的胳膊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肌肉紧绷到极限,然而它还是一动不动。
  身旁传来弗拉基米尔特有的嗤笑,它让尴尬的气氛几乎凝结。
  “没关系没关系。”麦娅急忙摆手,她急于补救连话都说不流利,“这是十八磅的弓,适用于力气较小的女性,当然,那个,我忘记了您身材比一般人更瘦弱,所以,噢噢,我想起来,那里还有一把十四磅的弓,它是这里最轻的弓,您一定可以的。”
  话刚一说完,她就转身飞奔过去,取回一把更为小巧的弓递给我。
  “现在试试。”麦娅这次看上去比我还要紧张,她不安地跺着脚,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我。
  我沉默着取来,将箭搭上去,重复第一次的动作。没有辜负麦娅的期望,弓拉是拉开了,我松开弦,箭没有偏离轨道,笔直地向前方射去,“嗖 ——”地一头栽倒在三米外的草坪上······
  我从没见过如此巨量的灰,我仰着头,感受着它不断压缩着我眼睛中收藏的色彩,它富有攻击性,我的绿色正在节节败退。
  灰蒙蒙的天空不像是清晨,更像是暮色之下,绿色蓝色花的颜色都寂静下来,纷乱的丢进染缸,无法融合,也不再是原色,低调蔓延着的灰开始用雾的弥漫来染色,吞咽,它们不想沉默,但被风捂住声音。我呆呆地望着天空,真希望下一场大雨,让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经过几次练习后,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无法使用巴甫契特里所有的弓,同样不忍心看到麦娅的失落,所以我让她自己去练习,而我把弓放在一旁随意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双手支在地面上仰着头发呆。
  说不气馁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不喜欢将自己放在消极的环境中,弓箭不是跑步,只要迈开双腿就算学会,它是不可能速成的一项运动,我不需要太自责。
  我这样默默告诉自己,云朵开始聚集,风太弱小,只能任由他们聚成一团,累积。
  沉甸甸的下一秒即将坠落的云朵,被弗拉基米尔隔开,他突然出现占据了视线内所有空间。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他的脚步很轻,野草弯曲柔韧的身体,吸收了大部分摩擦声。他脱去西装,洁白修长的脖颈露在寒风中,那一块皮肤在周围暗色的衬托下,白的刺眼发出莹润的光。
  为什么不能在那里染色呢,大自然真是不公平,所有人的身影都在变得模糊,只有弗拉基尔米低着头俯视着我,他化身成圣洁的神祇,伸出一只手放在满身罪孽的人眼前,他在叹息人世间的罪恶与欲望,他要放弃执念,将你救赎。
  “跟我来。”
  还是走廊里的那只手,我侧头躲开的那只手。
  second chance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抬起手钻进他的指间紧紧抓住。
  第98章
  chapter 97. 练习(三)
  额头微微出汗,将几缕头发打湿,清淡的风撩起垂落的碎发,将烦躁的热度稍稍带离。
  “准备姿势。”弗拉基米尔从箭壶中抽出一支他自己的箭,帮我固定在护指的皮套上,停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
  站在起射she位靶心的中心线上,我将重心移到左脚,又移到右脚,体会着不同的力量感。手心出了点汗,铝片被包裹在指尖中,稍微放松力气它就会滑到一边。
  脑海里乱糟糟的,我是第一次主动抓住弗拉基米尔的手吗?我努力地回忆,但自从来到巴甫契特后发生的事情就像被剪开的线团一样,找不到头绪。
  我讨厌他,我一定讨厌弗拉基米尔,因为我没有喜欢他的理由。
  同时,我感受到体贴与善意,在某一时刻蜕变为亲密的暧昧,无人知晓的控制和占有某种情况下带来归属感,他用保护来抚慰曾经造成的伤口,而我内心中这份不断滋生地依赖会不会有一天超出自己的控制,变成无望的期待?
  那么那个时候,我可能就真的变成了卡亚斯贝先生所说的“可怜的弗洛夏”。
  但是底线也许会松动,会不断退让,可我想它永远不会消失,我太贫穷了,真正拥有的东西很少,second chance 重新给予我家人与姓名,所以弗拉基米尔的期待,不能由我来满足。
  只是不知道最后,是谁先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
  右手握住弓的正中间,我闭上眼睛,将一口气分为三次慢慢吐出去,这个方法能够缓解紧张感。
  弗拉基米尔代替了麦娅,站在左前侧,他定定地注视我的每一个动作,节奏,角度,肌肉的发力方式,呼吸的评率,好像是在输入数据计算着成功的概率。
  手在外套上摩擦两下,用手指夹住箭尾按照麦娅说过的方式缓缓拉开,但是像之前一样,整支箭还保留了三分之二的长度在持弓手外。如果不把弓再拉开一些,它还是会以向大地投球的方式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