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期盼就是安德廖沙,索菲亚不会出席,到真正盛大的庆典送冬节上时才会见到她,明明只过去不到两个月,我却觉得悠长的时光刻意放慢步伐,遗落的时间多到我己经忘记多少次掰着手指计算,都无法数清楚的地步。
  空间在半睁着的眼睛里扭曲,失去了原本的样子,暖呼呼的热气从出风口里飘出来,困意加剧蒸腾出令人放松的味道。
  水珠歪歪扭扭的滑下来,有时一阵风吹开水滴,其他的水珠淌过空挡,立刻占据之前的位置,留下相似的轨迹。我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从车窗外飞速闪过的事物变成单调的线条,按着顺序依次划过去,中间填上寂静的小片的空白。
  也不知道我睡着了没有,眼皮沉重睁开,车子行驶时带来微微的颤动消失了,我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来。
  “弗洛夏小姐,我们已经到了。”芬恩关闭车子的引擎,他等我醒来后眼神落在我身上,他的声音低沉,没能吓跑环绕在眼前的倦意。
  我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好在刚才的休息缓解了身体的无力感,虽然我依然有些懒散,但是不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睡觉。“谢谢你,芬恩。”
  我披上斗篷,窗户被暖气熏出雾气,从这里向外看什么都看不到,我系上斗篷的扣子,身体的温度完全恢复了,甚至比之前还要热,我不确定加上斗篷会不会闷出一脑门的汗。
  正准备下车时,车门被打开,清凉的空气迅速钻进来。“弗洛夏小姐,您终于到了。”麦娅站在外边,她弯着腰低头看我,全然忘记了上次我出丑的样子,笑容能照亮暗淡的天空。
  “你好,麦娅。”我下了车,挂上斗篷的帽子。
  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河水从上游汹涌地倾泻而下,波涛气势昂扬地卷起河岸的泥沙与枯枝拉入水中,以往清澈的水流变得浑浊,一阵又一阵不断上涨的水流,疯狂侵吞河岸的防线。
  雨势也为它们助威,我能感到雨比早上要大了些,但还停留在毛毛细雨的范畴内。雪花在落到土地上之前就已经消失,只有冰凉的触感证明它们来过。
  “小心脚下,这里的烂泥坑很多,事先派人来清理过,可是老天不给面子,上流冻结的河道融化积水灌溉下来,土壤变得松软又难走。”麦娅指着泥泞的地面,人们走过的地方冒出杂草,歪倒成一团,绿色的汁液混入褐色的泥土里,不小心就会沾在鞋子上。
  “过了这片路到达狩猎场,里面铺设了碎石子。”她看向前方被守卫包围的入口。
  地面又湿又滑,我可不想滑倒,保准会毁掉阿芙罗拉他们精心准备的衣服,出糗也得分时候,我打起十二分注意力,我小心地踮起脚尖,跟在麦娅身后。
  进入场内,被宏大的水流掩盖的人声鼓噪起来,嘈杂的人声,两个人勾肩搭背开怀大笑,女生们戴着兜帽轻声细语地交谈,管家模样的人对一旁低着头不留情面地训斥,来来往往搬送物品,布置的侍从,他们的脚步声从身边擦过,我听着,看着,谈不上熟悉和怀念,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在人群之中生活的感觉。
  “罗曼诺夫的帐篷在最上面。”麦娅指着远处石头阶梯,她帮我扶住差一点滑下去的兜帽,“因为活动遵照传统所以不能打伞,您注意不要淋到雨,传说春天到来之前最后一场雨携带着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寒气,别看温度不算特别低,可是能冷到骨子里面去。”
  看来所有人都认为我的身体特别差劲,他们脸上都是一副忧虑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先天不足命不久矣的小孩,这点我没办法否认,我也想要快点强壮起来,而不是一场雨都会让人担心的程度。
  我认真地点头。狩猎场建在森林入口,后方是崩腾的河流,大河越过连绵到天边的山脉,从积雪久久不化的山顶呼啸而下,溅起白色的水花富含蓬勃的生命力滚滚不息奔向远方。
  猎场四面都是守卫,车统一停在山脚下,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被允许进入,猎场里零落分布着各个家族的帐篷,象征身份的家徽被贴在最显眼的地方,每个家族都带来各自的仆从,他们在领头的人的指挥下,为长时间处于优渥环境中的少爷小姐们创造出一个他们勉强愿意栖身的场所。
  沿着石阶往上看,一块突出来的石壁上是罗曼诺夫家族的的帐篷,它处在森林的最外侧,树木伸出的枝干犹如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将他吞进嘴巴里。
  罗曼诺夫的家徽绣在耸立的顶端,这个标志在最初那条千不该,万不该收下的手帕上,尼娜昂诺的图书馆外墙上,当然在巴甫契特里随处可见。
  森林并不平坦,它更像是一座陡峭的山被高大的植被覆盖,阿拉斯加乔木与寒带雪松茂盛地生长,高耸的树枝和笔直的树干遮天蔽日,雨水清刷尘土,冲开腐烂的落叶,幽冷阴暗的深处弥漫着植物的气息。
  水汽好像化成了雾,为悠远沉静的森林遮上一抹朦胧的纱,潮湿的空气好像拧得出水,鼻子堵塞不通畅,我张开嘴唇呼吸,湿润的气体进入口腔里,一下子太多了我呛到似的咳嗽两声。
  分为两个世界,远处的群山,河流,森林是一部分,人们是另一部分,我站在人群中,望着那条隐形的分割线。
  “麦娅,我现在不想回去帐篷里,你能告诉我马尔金的帐篷在哪里吗?”我拉住麦娅的手臂,焦急地看向她,她接收到的命令一定不包括把我送到安德廖沙身边去,不用脑子也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