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冷漠地吐出伤人的话,他伸直一条腿,他宛如毒蛇的气息,蜿蜒爬过两人的距离,滑腻冰冷地顺着阿纳斯塔西娅裸露的小腿游弋。
  忽略不了的恐慌和悲伤溢散,可阿纳斯塔西娅仍然绷直脊背,倔强地维持摇摇欲坠的自尊,她不能放任自己露出狼狈的丑态,即使尤拉正逼迫她直视现状,她觉得自己变成希腊神话中爱上格劳克斯的魔女喀尔刻,格劳克斯深爱着女巫斯库拉,喀尔刻乞求格劳克斯的爱,可他却说,除非树会在海底生长,海草会在最高的山上生长······
  “你们又在吵什么?”
  安德廖沙倚靠着半敞的卧室门口,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凌晨与尤拉分别,回到房间后几乎将脏器吐出来的剧烈呕吐使他精疲力竭,接着阿纳斯塔西娅来了,他连问好都来不及,一头扎进床褥里,他的睡眠比尤拉还要短暂。
  安德廖沙的出现将沸腾到达极限的爆裂远离临界点,他走到角落,从酒柜里取出一盒冰块。
  “和往常一样,尤拉又在发脾气了。”阿纳斯塔西娅的眼睛跟着安德廖沙移动,她语气轻松,无奈中隐隐的抱怨。
  尤拉嗤笑一声,扫过阿纳斯塔西娅从容的神情,他收回腿抵在胸口上,懒得反驳。
  第三人称两章
  第175章
  chapter174. 希望(二)
  阿列克谢远离了位于风暴中心的圣奥茨特,他不去想遥远的雪白之境,被冰川、火山、苔原、海岸山脉组成的不冻港,圣尼亚学院此时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他忽视父亲再三催促,一成不变地重复上课下课,目送阿纳斯塔西娅犹如冲着熊熊熊烈火盲目地一头扎进去的飞蛾,她追随安德廖沙在回到圣尼亚的当天又去了圣奥茨特。
  阿列克谢看着不停闪烁的屏幕,那里已经被父亲逐渐暴躁的信息塞满,到了无法继续忽视的程度,圣尼亚学院的人比平日里少,休息室内更是空无一人,他忽然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是被北欧神话中的霜巨人乌特迦·洛奇踩在肚子上,他甚至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所有事情发生,最后结束。
  可阿列克谢始终不能一辈子留在圣尼亚,他拖延了三天,然后在深夜抵达圣奥茨特,夜晚经过了很久,漫野壮阔的星辰即将落下帷幕,他趁着夜色避开所有人,回到了房间里,假装从来没有悄悄离开过。
  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试图避开全部冲突和矛盾,可当他站在安德廖沙门外,听到屋内两人口不择言的对话时,从四肢传来熟悉的懈怠感让他很想转头一走了之。
  他们在相互攻击,相互诋毁,试图使用最恶毒的字眼让对方痛苦,他们仿佛忘记了\'我们\',开始乐死不疲地自相残杀。
  阿纳斯塔西娅说安德廖沙变了,其实她也变了,这种变化造成了不起眼的小缝隙,慢慢地,裂缝日益变大,在我们都未曾发觉时,‘我们’逐渐分崩离析。
  ——他们已然是敌人,对待敌人不需要仁慈。
  阿列克谢默默等待,等待着安德廖沙犹如伟大的和平鸽,他只是出现,就能迅速驱散硝烟。
  仿佛跨越战场上分布的壕沟,阿列克谢的步伐小心地有些刻意,从门外进入让他不适地深呼吸一口气。
  “早上好,安德廖沙,还有你们。”阿列克谢扫视战场遗址,阿纳斯塔西娅的美一直是辩证的,客观的,但今天的她却美得惊心动魄,她仿佛高贵的神女终于投下羞涩的心意,微微发红的眼睛给她的圣洁带来怜惜。
  此刻,这双几分忧愁的眼睛看向了阿列克谢,她的双眼波光粼粼,让人放弃逃离,可以一直一直沉溺下去。
  阿纳斯塔西娅清楚地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优势,可尤拉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客气的说,小时候被调皮的尤拉抓着渗出粘液蠕动的毛毛虫而惊吓,鼻涕糊了满张脸跌坐在泥坑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纳斯塔西娅,才更让尤拉印象深刻。
  搔首弄姿的大蝴蝶?这大概是尤拉奇特的审美观。
  “你们?我的名字去哪里了?”尤拉的火气还在延烧,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无差别攻击,不分敌我地找茬。
  大概是被阿纳斯塔西娅肢解了,不过她不会在尤拉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她看到安德廖沙神情恹恹地瘫坐下来,仰着头,将包裹冰块的水袋放在眼睛上。
  “你看上去不太好,应该叫医生来检查一下。”阿纳斯塔西娅如同祭台上的羔羊,用力仰起脖子,祈求那一点点的圣光。
  她如受难者歌颂爱情的模样,不再隐蔽不想躲藏,她将爱意虔诚地捧在手心,献给她的神安德廖沙。
  阿纳斯塔西娅决定了孤注一掷,她用下半生所有勇气冲破藩篱,她好像不再是冰冷精致的洋娃娃,勇敢和坚强比她的外表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拉也沉默了,他神色幽暗,连他也不能对一个心甘情愿的祭品再多说什么,他或许认为阿纳斯塔西娅在自找苦吃,可那又怎样?她说得对,他们都没有资格指责她。
  “医生无法治愈宿醉。”安德廖沙的声音有些嘶哑,过量的酒精让他看上去极不好受,他干脆地拒绝了这份好意。
  神有大爱,可大爱无情,当阿纳斯塔西娅决定献祭自我时,她也许已经看清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