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打哆嗦,这种温度里穿着薄纱裙可能只有仙女们才挺得住,我作为算不上健康的人类,这简直是酷刑。
  我拉扯嘴角,尝试露出热烈的笑容,但是脸被冻僵了,肌肉结成冰团子,我的笑容一定很诡异,我干脆放弃。
  “那好吧,谢谢你,安德廖沙,再见。”我抿抿嘴,呼出的气体缓慢升空,融进头顶散发着倔强不屈的爱尔兰苔藓里。
  “再见。”安德廖沙面上闪过挣扎,他的笑容也异常苦涩,他好像遇到了特别棘手的事情。
  我觉得很不安,一种莫名的忧伤让我心脏直往下坠,可此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飞快地说:“安德,等回到维尔利斯特,我们谈一谈,好吗?”
  安德廖沙没有犹豫,他对我的请求全权接受。“好。”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提起裙子,在雨滴溅起浑浊的水花中跑回去,小腿上的水渍凝结成一颗颗水珠,顺着脚踝滚落。
  台阶上,雪混合了水在极低的温度里给石阶覆上一层薄薄的冰,我速度太快,鹿皮的软底鞋无法增加一丁点摩擦力,我一个趔趄,猛地向前摔去,我在心底发出短促的尖叫。
  就在我的额角准备碰撞快快碎冰的水坑时,弗拉基米尔的胳膊凭空出现,横在我胸前,他一把揽过我,终结了我的坠落。
  天空与地面调转,我看见了灰蒙蒙沉重的云团,急促的“怦——怦——”心跳声,不是我的,是弗拉基米尔,我恍惚地感受到他急切的呼吸声,腰间是他箍得很紧的手。
  “你!弗洛夏你再这样粗心大意,下次我就看着你脑袋开花。”弗拉基米尔的呼吸吹在我的耳垂上,原来他也有温度,我暂时离线的智商只想到这些,暖暖的,我还有点后怕,惊疑不定。
  他托着我的腰,扶着我直起身子,他为了我半个身子都被淋湿,雨水太过充沛,我感觉大脑里也灌进了水,晕晕乎乎地像是漂在水面上。
  我抬头,看到弗拉基米尔的发丝弥漫一层水雾,他眼角滑落的雨水散发着彻骨的寒气,耳边是压制了轰鸣的惊雷的雨声,他越过模糊万物轮廓的雨雾,看着远处的安德廖沙。
  “殿下?”头顶的雨水消失了,你能听到水滴落在尼龙布上沉闷的声音。列昂尼德先生撑着伞,他快步走上前,显然他的速度没有弗拉基米尔快。
  列昂尼德担心的声音让弗拉基米尔回神,他从连绵不断的雨帘中收回视线。“走路时记得注意脚下。”他硬邦邦地加了一句,郑重其事的强调。
  如果没有那句脑袋开花,我可能会更感动。我抬头看向天幕,雨水奔流不息。
  弗拉基米尔接过列昂尼德递过来的钥匙,然后抓着我的手跑下台阶,他走得很快,几乎是奔跑的速到,看上去受够了无孔不入的雨滴。
  我跑起来,已经没工夫注意高高跃起的水拍在小腿,冷冽的像是刚刚融化的冰,迷蒙的水汽扑在睫毛,我的眼珠也似乎被冻住。
  安德廖沙的外套被大雨沁湿,沉重地压在肩膀上,我们跑下长台阶,从荒凉衰败的花园中穿过,石子路的终点是圆拱形的石墙,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具体品牌型号我不可能知道,从这里看它就像一个笨重的黑砖头,造型在巴甫契特随处可见。刚一上车,弗拉基米尔就将雨伞丢到后面,车子发动,他几乎立刻按下几个开关。
  车辆内部的皮饰光滑又冰凉,湿冷的皮肤一接触,我冷得头皮发麻,蜷缩着抱着手臂缩成一团,慢慢地,暖风从膝盖下飘散出来,因为冻僵而刺痛的关节才好受一点。
  手指传来软和的触感,我转头,弗拉基米尔递给我一块看上去就蓬松的大毛巾,“擦一擦。”他言简意赅,蓬勃旺盛的雨水让他面色难看,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一种虚弱的感觉。
  拿到毛巾后,我差不多立即就将脸埋进去,应该说是毛毯更合适,因为太过于蓬松软和了。
  “谢谢。”鼻尖和失去知觉的脸蛋像掉进了暖融融的棉花糖抱枕里,舒服地让人直想叹气。
  “弗洛夏。”我从甜滋滋的幻觉中清醒,弗拉基米尔有着能让我迅速集中注意力的神奇能力。“安全带。”
  隔绝了恼人的雨水,弗拉基米尔的烦躁消退,他的头发不再整齐地向后梳簇簇分明,软塌塌的散落下来,浸湿的发丝微微卷曲,他明显只是随意地擦了两下,因为水珠正在顺着下巴滑落。
  “奥 !好。”我费力地拉开安全带,“啪嗒——”扣好,手指被暖洋洋的热风一吹,终于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
  弗拉基米尔对这辆车的熟悉程度大约不太高,暖气开关已经是他的极限,我看着他初学者般的探索,双手紧张地握住了安全带。
  “弗拉基米尔,你···你有驾照,对吧?”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语气中的疑问压下来,不显示出一点质疑。
  地广人稀,这个国家的青少年大多都有自己的代步车,可弗拉基米尔确实没有自己开车的必要,巴甫契特多得是司机。
  弗拉基米尔感觉自己受到质疑,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加重语气:“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你确定自己不是在避重就轻?我直愣愣地盯着弗拉基米尔,目瞪口呆嘴,我确信自己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有驾照,你可以把那张脸转过去了。”弗拉基米尔一定觉得我蠢极了,他看也不看我,专心研究着这台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