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大体格的坦克越野车从岔路里一辆接一辆急速涌出来,横冲直撞,无视后面的护卫车辆,径直插进车流之中,一时间,喇叭声,急刹橡胶刮擦沥青路面,最后几台车与后方卫队的车撞成一团。
  他们将安全保障车队堵住,与我们隔绝开,最前面的越野车正在牢牢追在我们后面。
  谁都能看出这不是一起意外,弗拉基米尔换挡,彻底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发疯了地爆冲,像是一头猛兽贴地飞行。
  我眼睁睁地看着后方的车辆跟着冲上来,无限朝我们逼近。速度到达极限,车辆开始颤动,仿佛即将散架,我感觉自己正冲向漫天遍野的绿色,雨水搅乱了事物的边缘,混乱的色块在瞳孔中飞速飘逸,我有点想吐。
  “这些肮脏的老鼠!”弗拉基米尔的手臂紧紧握住方向盘,这是唯一能够控制住这辆钢铁庞然大物的钥匙,他低声咒骂,一年前刚刚得到驾照的他不过是新手司机。
  怎么办?怎么办?!
  我抓紧身下的座椅,手指几乎陷进去,我不得不调整吸气频率,因为我不自觉忘记呼吸,胸腔传来难忍地胀痛。
  弗拉基米尔知道这样不是办法,雾气从上空往下移,树林影影绰绰,密布深绿色的陷阱,他的脸上阴云密布,想把后面那群人碎尸万段的狠厉。我很佩服他竟然还能说话,我紧紧咬住嘴唇,感觉一张口就要吐出来。
  速度太快了,树林变得可怖,锋利地能划破一切,如果方向有一点偏移,我们就会冲向无法挽回的境地。
  “砰——”侧后方传来剧烈撞击,我被一股力气牵扯向左边,车子失控打滑向路旁的栏杆冲去,眼前的世界在飞快旋转,植被丰茂是绿色的沼泽,张开血盘大口想吞没全部。
  翻转摇晃的视野让我更加头晕目眩,安全带狠狠地勒住,把我从两脚腾空拉回原地,我感觉内脏都被挤压出来。雨水使摩擦降低,车子很难停下,直到撞上护栏前,一只手伸出来横在了我的胸前。
  “弗洛夏!”
  “弗洛夏······”
  “弗洛夏!快醒醒!”
  强烈的耳鸣让我处于一种微妙的寂静中,大脑嗡嗡作响,忽然弗拉基米尔的声音混合进来,我睁开眼睛,视线一阵模糊,弗拉基米尔解开了安全带,他伏在我前方,对着我的胳膊、脖子捏捏按按。
  “我没事,没有受伤。”我晃晃头,丢开昏昏沉沉的眩晕感,我看他额角隐隐一层汗,“你呢?你伤到哪里吗?”
  弗拉基米尔长舒一口气,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没什么大事。”他迅速坐回去,车窗上是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雨水聚集成溪流,但好歹没有破碎,不然我的身体会出现数不清的伤口,我们毫发无伤,像一场美妙的奇迹。
  然而撞击我们的车辆没有好到哪里去,被反作用力推向对面森林边缘的土坡,车尾高高翘起。
  弗拉基米尔一脸严肃,他频繁地尝试重新打火,不见轻松的神色。果然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对面的车辆忽然上下来两三个人,将近两米高的大块头,肌肉鼓鼓得像是要撑爆黑色外套,他们全副武装,带着头套根本看不清样貌。
  好消息是他们没有携带致命性武器,除了卫队,弗拉基米尔本人没有威胁性,看来他们打算活捉他,以及也许安全保障人员已经缠住了其余绑匪,暂时没有其他车追上来。
  “好了吗?好了吗?”那群人正在逼近,距离车只剩五六米了,心脏嘭嘭蹦到嗓子眼,我大概撞成脑震荡,无时无刻不觉得恶心。
  比起我的焦躁,弗拉基米尔镇静多了,他甚至全程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愤怒和厌恶就没有从他脸上消失过,如果现在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弗拉基米尔看上去会下车把他们一个不剩地全部枪qiang决。
  “怪兽可以的。”弗拉基米尔沉着地一遍遍打火,他给这辆车取了个威武霸气的昵称,他冷静自若的神态在某种程度上安抚了我,我也聚精会神地等待。
  我屏住呼吸暗暗祈祷,雨水轻柔地飘落,在喘气声都紧张得颤抖时,低沉的轰鸣驱离静谧,没等车子完全发动,弗拉基米尔一脚油门,危险与窒息般的煎熬暂时离去。
  “呼——”
  嘴巴里满是焦虑衍生的干涩,我舔舔嘴唇,轻轻摇下车窗,爬满裂纹的玻璃窗后是漫天细雨,深呼吸进行到一半,一只黑色的物体从眼前划出弧线掉到窗外。
  “我的位置信息被泄露了,这会暴露我们。”弗拉基米尔解释他为什么把手机丢掉,留着或许威胁会比救援更早到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喀挞——咔哒——”引擎传来巨大的回响,好像要爆炸起火,车身不自然地摇晃,我惊疑不定地看向弗拉基米尔,他是能带我摆脱困境的救世主。
  但车况并不是人力可以干预,在回火后的爆缸声中,“怪兽”倒下了,哪怕是弗拉基米尔依旧无力回天。车子熄火,抛锚在看不见尽头的森林外围,我们不得不弃车。
  刚下车,我就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沥青路面,雨水将我包裹起来,我埋着头,树林里充满湿润气息,蕨类,苔藓和清新的潮气弥漫在微微发抖的皮肤上。
  弗拉基米尔绕过车尾,靠着车门微微喘气,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左手搭在腰间面无表情。“我们得走了。”弗拉基米尔没给我思考的时间,他牵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起来,我能听见他比平时略显粗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