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思考为什么他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难道这不是管家先生和女仆的工作吗?我不能深想,那里是不敢靠近的领域。
“喜欢的。”我有些恍惚地说,可我在怎样绞尽脑汁,关于巴甫契特的事情仿佛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土,怎么也看不清。
就连情绪激烈至极,刻骨的钻进内脏的痛苦也模糊,仅有大腿上的伤痕与总会在潮湿天气发炎的耳洞作为见证者,记录下欢笑与泪水,绝望和不甘的协奏曲。
“但是,我更喜欢长在森林里的花。树很高大繁茂,草丛与藤蔓压缩剩余空间,苔藓和野蘑菇堆在树根湿润的土壤,只有花需要足够顽强才能存活。”我看过这种景色,雨水与阳光,对森林中的花都称不上慷慨。
弗拉基米尔若有所思地问道:“哪个品种?”
我几乎想也不想:“重瓣铃兰!”不断地错过又错过,离开卢布廖夫之后,重瓣铃兰成为我一种执念,东欧植物图鉴上书签永远标记这一页,我很多次搜索着有关重瓣铃兰的信息,碎片化的信息一点点把这种花的模样勾勒饱满。
“为什么?”弗拉基米尔好奇地问,他深蓝的眼眸变得多情,月色柔和像水一样,我能确定的是他的好奇不是虚假。
这太难回答了,关于重瓣铃兰的故事实在很长,我选择最简单的理由。“因为它的花蕊甜滋滋的,像蜂蜜。”
弗拉基米尔“噢”一声,不做评价,“那你喜欢吃海鲜吗?”他似乎在同时思考许多问题,他必须抓紧时间一一推向我。
虽然不知道鲜花与海鲜有什么联系,我还是诚实地说:“并不算擅长,海鲜很难料理,我的烹饪水平会烧掉整间房屋。鸡肉和牛肉是最容易做得好吃的,即使吃不完再次加热也不会有奇怪的气味。”
弗拉基米尔皱起了眉,他应该没有经历这种遭遇,当然,依照烹饪能力决定喜好和口味,对极端挑剔的弗拉基米尔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他这辈子也用不着生火做饭。
尽管他的不赞同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我以为他即将对我进行精神攻击,例如,‘亲爱的圣父,怎么会有如此低劣的生存习惯。’或是‘弗洛夏,你早晚有一天会死于食物腐败变质而产生的李斯特菌。’。
但弗拉基米尔放弃了,他短促地呼吸,将不满掩埋深海,“或许你需要一个专业的厨师。”他选择了更明智的方式,虽然我不会接受建议,但我不反感。
“你偏爱阴雨天。”
没有疑问的语气,可弗拉基米尔罕见地犹疑,他的信心在面对我时全线溃败,他饶有兴趣地试探,像是在玩解密游戏。
“叮~咚~叮~答对了,阴雨天很特殊,不单是水从天空降落那么简单,卢布廖夫的雨天总是阴郁,雨水连绵不绝,雾气浓重缭绕在低空,森林里的气息和无处不在的水汽是空气湿润无比,就算是最寒冷的时候,也带着朦胧着湿气缱绻,圣奥茨特的雨水更像是冰点,那里的一切都是纯白色,连阳光都没有热量,极度的干净。巴甫契特很少下雨,雨水急匆匆,大多是雷暴天气,太阳会很快蒸发过多的潮气,干燥而舒适。”
我比猜中正确答案的弗拉基米尔还要兴奋,我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我的感受,边说边比划,连带着弗拉基米尔的手臂也随着晃来晃去。“维尔利斯特没有下过雨,从没有!你能想象吗?那里的全年降雨量可不比卢布廖夫低多少。”
我感到有些懊恼,自从我来到维尔利斯特后,那里经常是风雨欲来的低压天气,给人带来沉闷的压迫感,而雨水仍然销声匿迹。
“你很讨厌雨天吧。”我的语气轻松极了,这是我无比确信的答案。
弗拉基米尔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他的情绪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而他维持的平静也被打破,但这次不是痛苦,他安静地注视着我,我有一种恐怖的直觉,他在品尝我的灵魂。
他为此着迷上瘾,他的声音都透着迷醉,“嗯,你很聪明。”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这种被本能操控的反应虽然真实,但并不安全。
第187章
chapter 186.沟通(二)
“弗拉基米尔?”我警惕地看向他,说不清哪里的违和感让我头皮发麻。我使劲抽回手。
我意识到汹涌的人潮已经散去,我们没有必要一直牵着手,在没剩几个人的街道上拉着手,反而更奇怪吧。
弗拉基米尔的掌心触不及防地僵了一下,他将手背到身后。我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手贴在大腿侧面蹭了蹭,将黏腻留在牛仔粗糙的面料上。
“音乐呢?偏好什么风格。”弗拉基米尔恢复原状,速度快到我已经自己看到幻觉。我仔细感受,他没有被其他东西控制,又是一副冷漠并且耐心很差的样子。
“基本是钢琴曲,莫扎特,肖邦,德彪西,巴赫这类大众化的钢琴作曲家,没有特别偏好某种曲风。”我抽回的手瞬间变得僵硬,好像不来自我的身体,前后摆动得十分刻意。
“你还在作画吗?”弗拉基米尔的提问速度加快了。
我觉得他像是好奇,又对回答并不在意。“很久不画了。”我的回答也尽可能短小,这种带着压迫感的逼问方式,我根本不能慢下来回忆。
他看上去有些恼怒,大概率不是因为我,如果我惹这个家伙生气,他会立即让我明白惹怒他的下场,他会用最刻薄的嘲讽和尖锐的批评让我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