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因为弗拉基米尔的话而越来越寒冷,深蓝的眼眸漆黑一片,那里一丝光亮也没有,他缓缓展露凶残的獠牙,平静面容下是极致的冷漠。
  我缩起肩膀,这样似乎能得到更多热量。既然如此,希望爱情之神路过弗拉基米尔时加速飞过去,让他永远孤身一人,不受爱情的苦。
  “不是那样的······”哲学学得不好,我无法在人性课题上与他一较高低,我吞吞吐吐地,不能再继续说什么。
  弗拉基米尔也不再继续提问,他仿佛蛰伏起来,安静地享用胜利果实。
  这使我感到沮丧,同时挫败感让我愤怒,我向前看,路灯投下一小片一小片的亮光,大块的阴影在黑暗中滋生,道路尽头是下沉的台阶,向河道边延伸,那里静静伫立着三层的老旅馆,我能看到建筑的轮廓。
  脚尖踢到凸起的棱角,身体不受控制地骤然向前扑,弗拉基米尔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等我站稳后他随即松手,我听到他压抑的轻哼。
  “······谢谢。”我小声地嘟囔。
  弗拉基米尔没有表露痛苦的神色,他抿抿嘴唇,也不告诫我要小心看路。
  冷汗后知后觉地冒出来,我觉得寒冷开始无孔不入,裹紧看不出颜色的外套,可惜能提供的温暖有限。
  我几乎是半低着头,石砖像是被巨型推土机碾过,大大小小坎坷不平。
  “不用谢。”弗拉基米尔过了很久才出声,我仰头看他,视线立刻被墨绿色遮住——弗拉基米尔把我套头卫衣的帽子掀上来。
  耳朵包裹在毛绒绒的布料里,身体不再被寒冷折磨,我伸手折叠挡住眼睛的部分,看到弗拉基米尔精致的侧脸,有种滞涩的忍耐。
  他再次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圈进手心,不由分说的束缚:“到了。”
  忽然想起那句有名的诗歌,“当失去黄昏的颜色,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最后一句话来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弗洛夏sister:称呼修女一般为 sister,此处是弗拉基米尔对弗洛夏终身不婚的调侃
  第188章
  chapter 187. 告白(一)
  十九世纪的老房子看上去没有精心修缮过,枯萎的藤蔓盖住外墙,我能看到墙体斑驳脱落,蜂蜜色砖头被尘土侵蚀暗淡碎裂,这让这座旅社看起来比库夫怀尔德其他建筑老旧得多。
  推开木门,踩上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梯,下面好像住了一个吵闹的小精灵,在安静发出很大动静,五六级台阶之后,是一处封闭的柜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在玻璃窗后大快朵颐享用晚餐。
  弗拉基米尔刚要敲敲窗户示意他,可他的手指停住了,因为玻璃窗表面堆积出一层污垢,油腻腻的像是几年没有清洗过,更别提靠近之后那股烟臭味。
  我们走近了,中年男人没有发现,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眼前一块小小的彩色荧幕,一边猛吸一口烟,电视画质不太好,时不时会闪过雪花状的马赛克,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河边长长的栈道,他们互相调情,嘴唇都要贴在一起去了。
  玻璃窗不大,上面还半拉下一块遮光帘,我不得不从弗拉基米尔身后跑出来才可以看到老式电视机。
  弗拉基米尔像是提早预料到我的动作,他的胳膊伸入我的发间,绕过我的脖子将我拉回来,另一只手直接捂住我的眼睛。“别乱动。”
  弗拉基米尔按在锁骨上的力气轻柔,眨动眼睛时睫毛拂过他的手心,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表示明白,他才放开我。
  中年男子终于注意到我们,他笨重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他身下那张皮椅发出不堪忍受的尖鸣,他满嘴油光,嘴里叼着烟屁股吞云吐雾。
  他推开大玻璃上一扇小窗,烟雾迅速弥漫出来,窄小的空间里烟雾缭绕。他浑浊的目光里满是血丝,上下打量着我们:“住宿吗?”不止他身上,墙体,灯,桌面,电视机上都被蒙上一层油腻腻的污浊,黄黑色的脏物沉积在缝隙里,半凝固的状态。
  “两个人。”烟雾一刻不停地从中年男子嘴里吐出来,弗拉基米尔这次倒没有过度反应,他面无表情,直到烟雾从他眼前掠过。
  中年男子露出一副熟稔的神情,他张开嘴巴,猥琐地笑起来,同时抓起羊腿塞进污黄的牙齿里恶狠狠地咀嚼。
  “没有证件,对吧?”中年男子对流程很熟悉的样子,他用油乎乎的手直接拿了一支笔,随意写了写。
  弗拉基米尔默认了,中年男子肥硕的身躯艰难地从椅子里挤出来,那张椅子对他来说过分的小,他从身后挂着的钥匙中取下一把。
  “要知道,没有证件按照规定是不能入住。”男人并不着急把钥匙给我们,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粗大的手指塞进嘴里剔牙,他拉长了声音,像一只垂死的鸭子,难听的噪音传出来。
  他是在讨价换件,弗拉基米尔自然不想和他绕圈子:“双倍房费。”弗拉基米尔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他笔直地站着,我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浓重的厌恶即使是几个字也可以听出来。
  相比对待服装店女士,此时的弗拉基米尔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可中年男人并没有见好就收,他攥着钥匙还在试图获得更多好处,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可能使得弗拉基米尔的名单上再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