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瑞闻言沉默片刻,叹气:“刚才小叔叔给我打电话来着,说要带我去吃火锅,我因为跟你已经有约了,就拒绝了他。”
  “我当什么事呢,想吃火锅啊,我们现在就去。”李亦骋单手扶着方向盘,随意地说了句。
  纪瑞哭笑不得:“重点是吃什么吗?重点是我拒绝了小叔叔!”
  “拒绝他怎么了,”李亦骋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明白这算什么大事,“那不是很正常吗?你总不能鸽了我去找他吧。”
  “我当然不会,就是……”纪瑞抿了抿唇,斟酌该用怎样的词句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李亦骋扫了她一眼,看到她眉宇间的忧愁后顿了顿,刚想说你是不是有点太在意谢渊了,就听到她慢吞吞开口:“就像是抛下家里瘫痪在床的长辈,自己跑出来吃香喝辣,心里多少会有点愧疚。”
  李亦骋:“……”
  极度的无言下,李亦骋也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好半天憋出一句:“谢渊知道他在你心里是这么个形象吗?”
  纪瑞嘿嘿一笑。
  李亦骋看到她带着几分得瑟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笑。
  跑车在空荡的环城路上疾驰,经过一个新修的篮球公园时,纪瑞突然想起爷爷生日的那天晚上,唇角顿时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傻笑什么?”李亦骋随口问。
  纪瑞眨了眨眼睛,把那天的事说了。
  “我见过小叔叔打篮球的奖杯,知道他以前很厉害,但我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厉害。”纪瑞提起小叔叔,声音里都透着崇拜。
  李亦骋轻嗤一声:“他中学那会儿一直打前锋,三分线离球筐有多远,需要用怎样的角度多大的力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试手感一个球就够了,他竟然用了三个。”
  纪瑞闻言,突然错了重点:“你很了解小叔叔?”
  李亦骋顿了顿:“不熟。”
  “少来,明明就很熟,不然你怎么知道小叔叔以前打前锋?还有还有,这么多年没来家里,钟伯为什么还会记得你的口味,”纪瑞八卦地凑近一些,“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闹掰啊?是因为谢氏出现危机,你怕连累你才跟他绝交?”
  “放屁,你李叔是那种势利眼的人吗?”李亦骋本来不想回答的,结果听到她这么揣测自己,顿时不高兴了,“你回去问问谢渊,当初我为了帮他,是不是借钱、拉关系、担保这些能做的都做了。”
  纪瑞睁大眼睛:“李叔你这么有义气吗!”
  “……语气太夸张了。”李亦骋这才意识到她在激这么。
  纪瑞笑眼弯弯,倒是没有否认:“所以是小叔叔过河拆桥了?”
  “那倒也不是,”李亦骋皱眉,“谢氏缓过劲来后,给李家送了不少项目。”
  虽然他当初做了很多,但谢渊还回来的更多,这件事上他们谁也不欠谁,即便积怨已久,李亦骋也不屑在当年的事上中伤他。
  “听起来你们可是互帮互助的患难兄弟,所以最后为什么会闹成这样?”纪瑞这回是真的不懂了。
  李亦骋不说话了,生得极为凌厉的双眸静静盯着前方。
  就在纪瑞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李亦骋缓缓开口:“谢氏走上正轨后,我们也该考虑上大学的问题了,当时他想去德国留学,我也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国内,索性也跟着申请了,结果这个王八蛋因为不放心把谢氏交给职业经理人,刚去两个月就退学重读高三,我一个人去了德国。”
  纪瑞想起谢渊看过的德文书,心底刚生出一分怅然,李亦骋的声音突然悲愤:“他倒是在国内读到了本科毕业,我到现在还在留级!”
  “……等等,你说什么?”纪瑞有点没反应过来。
  第44章
  听李亦骋抱怨了一路德国的本科多难毕业之后,纪瑞脑子浑浑噩噩,终于确定自己亲爱的李叔大学还在留级、目前是高中学历的现实。
  临下车时,她还在苦苦安慰:“李叔想开点,你这么帅,又有钱,学历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你……你可是总裁!”
  “高中学历的总裁,”李亦骋面无表情,“其他富二代的黑历史都是飙车泡妞□□,我的黑历史却是大学本科读了九年还没毕业,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成了多少人眼中的笑柄?我跟谢渊绝交不应该吗?生意场上给他使点绊子不应该吗?每次见到他就唾弃几句不应该吗?!”
  “……李叔,我给你买个冰淇淋吧。”纪瑞一脸真诚。
  事实证明,冰淇淋医生包治百病,李亦骋吃完之后瞬间把那些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看着又开始乐呵呵的他,纪瑞有心想替小叔叔说两句话,但一想他本科读了九年还没毕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叔,你点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我买单!”
  李亦骋扬眉:“不是说工资太少,要省着点花?”
  “不省了,请李叔吃饭绝对不能抠抠搜搜!”纪瑞那点工资早花完了,现在兜里的钱全是小叔叔给的。
  当然,这事儿绝不能告诉李叔,免得他掀桌子。
  虽然纪瑞表现得相当豪气,但李亦骋还是没点太多东西,纪瑞见状又添了几个,便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火锅总是上得很快,五分钟的时间锅底和菜就全来了,两人一边往里面下东西,一边随口闲聊,聊到纪瑞和谢渊这次闹别扭的事时,李亦骋顿时皱眉。
  “吵架归吵架,你不该说走就走,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万一你那个朋友不可靠怎么办,别忘了你在那些坏人眼中不仅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是富甲一方的谢家孩子。”
  难得他这么正经地教训人,纪瑞默默坐直了身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下次再离家出走就给我打电话,我亲自去接你,我们一起气死他。”李亦骋话锋一转。
  纪瑞:“……”你这一句才是重点吧。
  锅已经开了,牛油混着辣椒香料翻滚沸腾,引得人食欲大开。两人短暂地安静下来,相互配合着往里面下东西。
  一直到吃完两盘羊肉卷,两人才又开始慢慢闲聊。
  “对了,你那个朋友是酒吧驻唱吧,我那天去找你的时候看到她了,她也是吴越酒吧的老面孔了。”李亦骋给她捞了块牛肚。
  纪瑞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想到李家有三分之一的产业都在文娱圈,她心头一动,连忙补充道:“她其实也是演员,就是这几年一直没什么资源,只能拍一些小角色,目前也没签什么公司,李叔你有时间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想让我签她?”李亦骋闻弦而知雅意。
  纪瑞一脸委婉:“如果合适的话……”
  “行,下周一我让秘书拟一份合同,你直接带她来签约。”李亦骋相当爽快。
  纪瑞愣了一下:“这么简单?”
  “不然呢?”李亦骋扬眉,“我见过她,虽然妆很重,但看得出来是个美女,最主要的是我会通灵能算命的大侄女亲自推荐,她将来肯定是大火的命。”
  “……你对我误解太深了,”纪瑞最初的欣喜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万一她不像你想的那样大红大紫,你不会雪藏她吧?”
  李亦骋乐了:“放心,我那是正经公司,捧不起来就不捧了,所有损失公司承担,不会让她赔上什么的,到时候她要是不想在公司待了,李叔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可以随时跟她无痛解约。”
  纪瑞听明白了,李叔的意思是红了就双赢,不红就他自己赔钱,非姐没有任何损失……这不就巧了么,李叔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赔点钱跟没有损失一样,两全其美,纪瑞欣然答应。
  两个人在不告知当事人的情况下,把签约的事暂时敲定了,李亦骋这才想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没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叶非。”纪瑞在桌上写了一下。
  李亦骋皱眉:“这个名字不好,不吉利,签约的话得改个艺名,最好是连身份证上都一起改,我找大师合计合计,看改什么名字更合适。”
  “……哪不合适了?”纪瑞无语。
  “非啊,一听就很容易生是非,而且还容易物是人非,”李亦骋见她不当回事,当即严肃表示,“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你看纪老,以前叫什么纪风波,就是很容易生出风波,自从改了现在的名字,那是身体越来越硬朗了,ai项目也十分顺利,可以说是五十多岁老来俏。”
  纪瑞嘴角抽了抽,虽然觉得人名跟运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但想到面前这个搞封建迷信的人,很可能会是非姐的未来老板……他喜欢搞就搞吧,职场第一守则,就是不要跟老板对着干。
  火锅越熬越辣,尽管店里冷气开得极低,两人还是很快热出了一身汗,服务员见状立刻来推销自家店酿的米酒。
  “我们的米酒甘甜解辣,味道极佳,但是度数略高,差不多有百分之十左右,二位如果不开车的话,可以尝一尝。”
  李亦骋闻言,调侃地看向纪瑞:“不是未成年吧?”
  纪瑞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
  服务员在李亦骋的示意下很快送了一大瓶来,李亦骋倒了两杯,跟纪瑞碰杯后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纪瑞忙道。
  李亦骋满不在乎:“十度而已,小意思。”
  一个小时后。
  李亦骋晃了晃脑袋,看向纪瑞时双眼不自觉发直:“大侄女……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
  “因为你喝了两大瓶米酒。”纪瑞无奈。
  明明服务员来提醒过两三次,他却不当回事,说这种甜饮料跟他平时喝的酒比简直差远了,这下好了,两大瓶下肚,神仙也要醉。
  纪瑞叹了声气,低头发了条消息。
  李亦骋捏了捏眉心,尽可能保持理智:“走吧,叫个代驾,送我们回家。”
  “你先别急,小……马上就有人来接我们了。”为免喝醉的李叔突然暴走,纪瑞识趣地没有提谢渊的名字。
  李亦骋蔫蔫地趴在桌上,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纪瑞叹了声气,先叫人把单结了,然后和他一起等小叔叔的到来。
  今晚独自寂寞的谢总在收到消息后,穿着家居服就直接来了火锅店,一进门看到两人头对着头趴在桌子上,就有种转身离开的冲动。
  纪瑞若有所觉,在他假装不认识之前开心招手:“小叔叔!”
  看起来完全没有放他鸽子的愧疚感,谢渊扯了一下唇角,拄着手杖朝她走去:“你也喝了?”
  “没有。”纪瑞立刻道。
  谢渊眯起眼睛:“不信。”
  “真的,你闻闻。”
  纪瑞突然踮起脚尖,结果因为用力过猛,迳直朝他扎了过去,谢渊下意识伸手去扶,扶住她的瞬间,她的唇也在他下颌上轻轻擦过。
  谢渊愣了愣,回过神时就看到她一脸狡猾:“闻不出来吧,我刚才漱过口了!”
  谢渊:“……”酒鬼。
  旁边的服务员主动解释:“她刚才看到瓶子里还剩了点,怕浪费,就全喝了。”
  谢渊:“……”还是个很节约的酒鬼。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直接让司机把李亦骋扛走,自己则看向纪瑞:“能走吗?”
  “嗯!”纪瑞点点头,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
  谢渊叹了声气,带着她跟在司机身后。
  出了门,把李亦骋塞进跑车,又把钥匙交给代驾,正准备彻底撒手不管时,李亦骋突然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喂,谢渊。”
  “干嘛?”谢渊站在车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亦骋:“抛开咱俩的恩怨不说,我是真喜欢瑞瑞,我要跟你打官司抢抚养权。”
  “你喝多了,回去记得吃点头孢解解酒。”谢渊把他塞回车里,示意代驾把车窗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