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自家的兄弟。
“罢了,看你这个模样,也没有花过大钱,别拿着银锭去钱庄兑钱的时候瑟瑟缩缩,被城里的青皮盯上。”
“反正我要年后再走,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这几天我在城里,帮你把这三十两银子换成铜钱和碎银子,临走之前我再回来给你。”
说完这句话,沈毅背起包袱,伸手拍了拍沈恒的肩膀,语气也变得有些复杂。
“好好读书,莫要生事。”
沈恒眼中含泪,重重点头。
“知道了。”
第九十九章 延医问药
既然已经确定“出线”了,那么沈毅进京的行程就已经确定了。
府试发案,大概是在十一月下旬,或者十一月底,因此沈毅可以选择两个时间点进京。
第一个时间点是府试发案之后,也就是十一月底,第二个时间点就是过完年之后再进京。
院试的时间点虽然没有定下,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明年开春之后,因此过完年再出发进京,也不会耽误院试。
毕竟老爹沈章,在人家王府里做管事,如果年前进京,沈毅大概率就要在王府里过年,虽然不知道京城那什么王爷家里脾气如何,但是大过年的寄人篱下,总不是一件开心事。
而江都的家虽然小,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家,在自家过年,总是好的。
更何况过年的时候,老爹沈章那里恐怕也会很忙碌,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再去给他添乱。
但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这趟京城之旅,对于沈毅来说极为重要。
不仅仅是要去京城考学。
这趟京城之行,保守估计沈毅需要在京城待一年多时间,按照沈毅的计划,这一年多时间里,他最好能在京城有一些自己的“基业”。
这个基业不需要很大,也不需要特别能挣钱,但是必须要有,这样等沈毅将来有了把握产业的本事,就可以飞快的把这份基业做大。
当然了,如果能在京城“勾搭”上几个贵人,再借用一番贵人的势力,那么沈毅不需要等自己成势,就可以在京城开展事业了。
不过勾搭贵人这种东西,几率不大,而且也不是什么贵人都值得勾搭的,这种小概率事件不在沈毅的估算之中。
收拾行李离开书院之后,沈毅就回到了江都城的家中,他先是花了半天时间,把家里收拾了一番,然后洗澡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上午,养足了精神的沈毅,带着自己写的两个方子,来到了江都城里一家颇为有名的医馆里,找到了先前他生病的时候,上门给他开药的严大夫。
严大夫的医术很是不错,先前沈毅在衙门里差点被打死,身上不止有外伤,还有一些内伤,在严大夫的调养之下,他只用了大半个月时间,身上的外伤就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至于被打出的内伤,严大夫也给配了药,而且还教了沈毅一套呼吸吐纳的法门,帮着沈毅恢复内伤。
如今几个月时间过去,沈毅身上的伤势差不多已经全好了。
严大夫见到了沈毅之后,先是让沈毅坐下,然后给沈毅搭手把脉,摸了会脉之后,严大夫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沈公子原先沈毅虚薄,又在衙门里遭了难,当时外伤虽然慢慢恢复了,但是老夫一直担心沈公子的内伤能不能养回来,现在看来,沈公子的伤势恢复的极好。”
沈毅现在,基本上已经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每天早上吃饭前都会绕着书院跑几圈,坚持了几个月时间之后,身体的确比从前健硕了不少。
而且严大夫教的那个呼吸吐纳的法门,虽然没有传说中内功心法那样神奇,但是可以强健肺腑,也让沈毅的身子好了不少。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沈毅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他今天来见严大夫,也不是为了来复诊。
跟严大夫客套了几句之后,沈毅便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写的两张方子,放在了严大夫面前,然后微笑道:“老先生,晚辈先前重伤卧床的时候,闲来无事,翻看了几本古医书,这两天书院有个同学染了风寒,我便试着写了两张方子,请先生指教。”
严大夫听闻此言,有些诧异。
“听说沈公子已经中了童生,正在考学进举之中,怎么竟有闲心翻看医书了?”
他一边接过沈毅递过来的方子,一边叹了口气:“公子,不是老夫自吹自擂,杏林一道,比起圣贤学问丝毫不逊,甚至复杂程度还犹有过之,你既然在考学,就当专心考学,杏林学问如果有兴趣,将来中举乃至于金榜题名之后,再研究不迟。”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沈毅写的两张方子,略一思索之后,便缓缓摇头:“这两张方子,看似有理,但是未知病人脉象,未知病人阴阳虚实,这方子便没有什么道理。”
沈毅问道:“老先生,这世上,就没有人人通用的药方么?”
“人人生而不同,又何来通用之说?”
严大夫看向沈毅,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沈公子正在进举,老夫便不跟你说太多了,等将来你得了闲暇,再来寻求医道不迟。”
沈毅看向严大夫,缓缓说道:“老先生,若有一人发热,咳嗽,你远隔千里,见不到人,应当如何开方?”
“这……”
严大夫犯了愁:“见不到人,自然开不得方……”
“不开方子,那人可能会因此病死,先生不妨开个方子试一试。”
说完这句话,沈毅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约莫有一两左右。
严大夫不再说话,而是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给沈毅写了一张药方。
药方没有署名,因为严大夫没有见到病人,不愿意担责任。
“老夫这方子,药性温和,吃了多半是没问题的,只是未必对症,有没有用便不知道了。”
沈毅接过这张方子,致谢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沈毅几乎走遍了江都城里有名的医馆,五六天时间下来,沈毅光“看病”就花掉了二十几两银子,换到了二十多张药方。
这些药方,都是治风寒感冒的。
沈毅大致看了一遍,有些方子基本上相似甚至一模一样,有些方子却全然不同,甚至于没有一味药相同。
沈毅把这些药方一一保存好。
这些方子,就是他做成药的资料。
年后到了京城之后,再想办法找两个太医,跟他们请教请教,或者花点钱雇两个厉害点的大夫,沈毅的成药铺就可以尝试着开起来了。
不过,成药这东西,最少也要两三年乃至于三四年时间才能做起来,不能着急。
而且这东西,沈毅也只是带着干干。
对于他来说,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考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是通往成功的不二法门,做成药,只是为了给自己挣一点做事的资本。
就这样,沈毅在江都城里,或者延医问药,或者是去教许复那几个孩子一些新项目,一转眼时间,十来天时间就已经过去。
时间,来到了洪德五年的十一月底。
这天早上,沈毅还在家中睡觉,房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七郎,七郎!”
沈陵独特的大嗓门传来:“府试发案了!”
第一百章 家道中落
沈三郎沈陵,一直对沈毅的科考很上心。
倒不完全因为是兄友弟恭,更多的是因为家族利益。
因为沈家的趋势走向很不好。
沈家的上一代人,也就是沈毅的父辈,一共有四个兄弟,四个兄弟当中,老大沈徽科考几十年,才勉强中了举人,中举人之后在家里又闲了好些年,最后花了大钱,补到了一个县丞,在官场辛苦多年,才在前几年坐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不过因为举人的身份先天不足,再加上沈徽也上了年纪,这个县令的官职也就到头了。
沈家早年也是江都的大家族,祖上曾经出过两三个进士,到了沈徽这一代,就有点没落了。
这个时代,家里的产业大部分都会分给嫡长子,沈毅的大伯沈徽继承了沈家祖辈几乎所有的产业,如果沈徽能够安心守住这些家业,那么即便不出去做官,最起码沈陵这一辈子可以守着家里的田产衣食无忧。
可偏偏沈徽这人是个官迷,早年为了补官,到处花钱托人走关系,想要补个县令的缺,因为太过“官迷”,沈徽走了不少弯路,也被不少人坑过,到最后仅仅是补了个县丞,却已经把沈家的家产花了个七七八八。
这份买卖,显然是不合适的。
因为沈徽至今也只是一个县令,而且是小县的县令,除非拼了命的去搜刮,不然很难把钱贪回来。
然而事实上,影视剧里那种刮地三尺的去搜刮,现实里是很难存在的,除非你在朝廷里的关系硬到了极点,完全不怕别人举发,才能是那么个贪法。
可真正在朝廷里有什么大关系的人,也不屑于会在一个县城里找钱。
而从沈徽目前投入的“成本”来看,他去当县令这个营生肯定是亏了的。
沈家第一代中,沈毅的二伯早早的生病过世,老人家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过世之后两个儿子就投奔已经嫁人的大姐去了,多年不在江都。
三伯早年去北齐做生意,后来好像是生意做大了,回来了一趟,悄摸摸的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北齐,一去就是十几年没有回来。
因为这件事情,老大沈徽大发雷霆,说老三是个数典忘祖的叛逆,甚至还要把老三从族谱上抹了去,不过这件事最终没有能做成,毕竟亲兄弟,没有狠下心。
这十几年时间,沈徽对外提起自己的兄弟时,都声称老二老三已经病死。
撇开老二老三家里不提,老大沈徽一共有两个儿子,老三沈陵留守在江都,老大叫沈嗣,一直跟在沈徽身边,也就是在沈徽任职的那个县城里做事情。
偏偏沈徽的两个儿子,沈嗣与沈陵,都没有什么读书天分,沈陵考过几次科考,连童生试都没有过,现在干脆已经放弃科考了。
纵观沈家的第二代人,目前也就只有沈毅沈恒两兄弟,有希望通过科考来完成阶层跃迁,其他人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潜力。
也就是说,如果沈毅兄弟俩走不通科考这条路,按照这个时代的逻辑来说,沈家将会在沈陵这一代家道中落。
等再到下一代人,沈家可能连寒门都算不上,会被踢出“士族”这个阶层。
对于这种情况,沈陵心里自然是着急的,但是他实在也没有什么心思读书,后来沈毅展现了一些读书的天分,他就一门心思的把家里希望,寄托在了沈毅身上。
毕竟如果沈毅科考顺利,不要说是中进士,就算是中举人,沈家也可以保持住士族的身份,不至于迅速衰退下去。
听到了沈陵的叫门声之后,沈毅懒洋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慢悠悠的穿好衣服。
今天是府试发案的日子,但是对于沈毅来说,却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他已经提前十天左右,得知了府试的结果。
府试嘛,只要不是案首,其他的名次并不怎么要紧,毕竟都只是院试的考试资格嘛。
至于案首……
沈毅清楚,凭借他目前的学问,取中府试并不难,但是想要中案首就太难太难了。
早知道,江都乃是大陈有数的富庶之地,同时也是京畿重城,从当年甘泉书院能够一届出七个进士就可以看得出来,江都的科考很“卷”。
一般能在江都府中案首的,中举人都不是什么问题,而且大多数能中进士。